沈晓棠废寝忘食三个通宵，按约定期限完成翻译工作，把原文和翻译稿交给村长媳妇李翠苗。
李翠苗看到纸张上娟秀有风骨的字迹，忍不住夸赞：“你这孩子有本事，又人美心善，天生该吃城里饭。”
说着不禁叹气，她惋惜问。
“你当初咋想，回我们这个小破村能有什么出路？我若是你，好死赖活都留在城里，反正城里机会多，肯定能活下去！”
沈建设披着蓝布中山装，好奇凑近，一张张翻阅，脸色愈发沉肃。
他静默几秒，认真看向沈晓棠，打探问：“在村里埋没你才华了，如果你想立刻回海市，我办不到，但你想去县里工作，凭自身努力回城，倒也是有路子，你想去吗？”
还有这种好事？！
沈晓棠心思转了转，坦白反问：“需要什么条件？”
沈建设喜形于色，老眼闪过精明，轻拍手中稿件：“我儿文斌也到适婚年龄，你……”
“哎呀，他爸，火灶今天坏了，生不起火，你赶紧去瞧瞧，别耽误做饭时间，让娃们饿肚子了！”
他还没说完，李翠苗猜到他的用意，警铃大作，临急推着他去厨房，扭头朝沈晓棠一笑。
“晓棠，婶谢谢你的帮忙，天色不早，你也回家吃饭吧。”
听出赶客的意味，沈晓棠识趣离开。
至于李翠苗介怀要堵住沈建设一事，她当人家是想把机会留给亲戚，也不去多想。
她漫步经过一个菜园，五个小男孩手上各抱着西红柿或黄瓜，为他们顺利偷到瓜果而高兴，又怕被看守的瓜农追上，纷纷脱下破洞布鞋，赤脚狂奔。
“咱们分头去河边集合，分着吃！”
“小兔崽子，下回再来，老子就告诉你们爸妈，让他们打断你们狗腿毛手！”
男孩们与瓜农前后开口，为阴闷初夏带增添几分趣味。
眼看男孩们如脱缰野马迎面冲来，沈晓棠连忙躲到一侧。
耳朵微动，她随身回头，看到秦婆又在老银杏树下抑扬顿挫的讲古早脱口秀。
“就村里那群混子，不干正事，整日吃喝玩乐，上村的沈狗蛋和下村的陈麻子的名声最丑，嘿呦……你们猜他们这两天飘去哪耍？”
她故意卖关子，吊足围聚的村民胃口，甚至还吸引了不少下工的人停驻看热闹。
众人看得乐呵呵，唯独沈晓棠面色煞白，手脚僵冷。
后方不远处，顾明川扛着一鼓囊囊的长布袋，抬头觑见沈晓棠。
听到村民们议论的事，他长腿鼓鼓迈出，几步走到沈晓棠身后。
嗅到一丝熟悉的清新气息，沈晓棠同时察觉到一道高大人影盖住自己身影，扭头望去，注意力被他肩膀夸张的大布袋分散，踮起脚想瞧里头装的东西。
顾明川浓眉轻扬，转手把布袋搁在地上，解开袋口，方便她查看。
埋头一看，沈晓棠两手捧起袋中翠嫩的叶子，诧异问：“你这袋说少都有百斤，摘了做啥？”
“炒茶。”
顾明川言简意赅吐出两字，沈晓棠扯下嘴角，不信半字。
“这一袋够一家人喝好些年，你别以为我不懂，快坦白，不然我要动严刑哦。”
听着娇软威胁，顾明川目露挑衅，故意沉默。
沈晓棠脑瓜子飞快转动，明眸倏地冒出盈盈光泽，似窥探到天机，先是警惕的扫向四周，确认无人留意他们，她再勾手示意顾明川弯腰。
顾明川配合。
沈晓棠两手挡在嘴边，凑到他耳边说：“你有销茶的路子，对不对？”
山上有大片野生茶叶，找对渠道，一年四季都可供应，岂不是钞票在对她微笑招手啦？
瞧她一脸小财迷样，顾明川勾唇，似笑非笑，继续静默。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气到沈晓棠，扬起粉拳连捶他胸膛几下，笃定自己是猜中。
心思不能错过这个挣钱机会，沈晓棠轻抚刚才重锤之地，眉眼弯弯，难掩精光。
“明川同志，团结起来，争取更大胜利，我们得认真实践真理，共同分享，共同协作呀。”
这是村里天天喊的口号，沈晓棠活灵活用。
顾明川不接招：“县里还放大喇叭，宣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沈晓棠一愣，腮帮鼓起，搬出关系捆绑。
“那我哥要你用心照顾我，你这么敷衍和排斥我，算哪门子关心。你是顶天立地的好同志，肯定不能食言而肥。”
这一巴掌一颗糖式投喂，顾明川看得清楚，却忍不住闷笑。
沈晓棠困惑皱眉，没好气瞪去一眼。
顾明川收敛笑意：“没有暴富的野路子，我是帮熟人带货。村里资源属于集体，这袋茶叶多，是提前向村长打了申请。你想要私采贩卖，做好吃花生米的准备。”
一听村长知晓此事，沈晓棠便知这路子正到无钱可挣，黯然垮脸。
不过，他在县里居然有熟人？
沈晓棠转头捕抓到关键信息，张唇想问，凑巧听到秦婆呜呼大喊，在村民催促下，说出结局。
“那俩崽子学人电影上山打猎，反被野狼吓破胆，跌跌撞撞逃跑时摔下猎物陷阱坑，把自己摔断手腕腿骨，还伤了子孙根。幸好今天有人上山，意外发现他们，救了他们小命，可惜啊……”
“他们吓疯了，变傻子楼。还有村尾老光棍，傍晚被人发现死了，好像是在家滑倒，摔碎要害，痛死的。那老色鬼，死不足惜！”
话落，村民们倒吸口凉气惊呼。
对于老光棍的去世，村民毫不意外，只奇沈老三和陈麻子两人现状，一人一句发问。
两家邻居正好经过，凑了一嘴，树下更是热火朝天。
沈晓棠杵在原地，犹如溺水获救的人，酸楚与恐惧消散，满腔吸入鲜活空气，自觉真正活过来了。
那三人疯的疯，死的死，她不用再害怕遇上他们而不敢出门！
顾明川看似淡漠地站在一旁，实则沈晓棠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
见她俏脸恢复红润，他转身时布袋不偏不倚轻碰到她：“没什么新鲜事，回家教你炒茶。”
“你还会炒茶？！顾同志，你不仅人帅，还技能多呐。”
沈晓棠浮夸感叹，笑着追上顾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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