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夷宫的秋夜,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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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如同断了线的墨珠,疯狂地敲打着宫殿厚重的琉璃瓦顶,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汇成冰冷的溪流,沿着翘起的飞檐兽吻奔涌而下,砸在殿前青石铺就的丹墀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狂风在空旷的宫苑间呼啸穿行,卷起湿透的落叶和尘土,发出如同万千鬼魂呜咽般的尖啸,猛烈地撞击着紧闭的雕花殿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殿内,巨大的青铜仙鹤灯架孤独地矗立着,九支粗如儿臂的牛油烛在穿堂风中疯狂摇曳挣扎,将殿内重重叠叠的帷幕、梁柱和器物投下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群魔乱舞,变幻不定,更添几分阴森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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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蜷缩在巨大的、铺着白虎皮的御榻深处。他身上胡乱裹着几层厚重的玄色锦衾,却依然无法驱散那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寒意。昔日养尊处优的圆润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骷髅,两颊凹陷下去,皮肤呈现出一种蜡黄中透着青灰的死气。浓重的黑眼圈如同墨渍,顽固地晕染在眼睑下方。他嘴唇干裂起皮,微微哆嗦着,双手神经质地紧紧揪着锦衾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毫无血色的青白。那双曾经充满骄纵和贪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涣散和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呆滞,瞳孔在摇曳的烛光下时而放大,时而收缩,毫无焦点地扫视着殿内疯狂舞动的阴影,仿佛每一个晃动的影子后面,都隐藏着索命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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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父皇饶命!不是亥儿!是丞相……是赵高!都是他逼我的!逼我的!”胡亥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从御榻上弹起,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他挥舞着枯瘦的双臂,对着殿角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方向疯狂地抓挠、挥舞,仿佛那里正站着始皇帝嬴政那高大威严、充满雷霆之怒的身影!锦衾滑落,露出他身上同样宽大不合体的玄色丝袍,衬得他形销骨立,如同套在华丽衣冠里的一具骷髅。“沙丘……沙丘宫……亥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皇位还给您!还给您!求您饶了亥儿吧!”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变调,充满了孩童般的绝望哀求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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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夷宫的秋夜,被一场毫无征兆、倾盆而下的冷雨彻底浇透、淹没。雨水不再是温柔的丝线,而是如同天河决堤般泼洒下来的、冰冷粘稠的墨色珠子,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气势,疯狂地敲打着宫殿巍峨高耸的琉璃瓦顶。无数雨点砸在光滑坚硬的琉璃瓦片上,发出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噼啪”爆响,汇集成一片令人心神崩溃的嘈杂噪音。雨水迅速汇成浑浊的溪流,沿着层层叠叠、精心雕琢的飞檐翘角奔泻而下,重重砸在殿前宽阔的、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丹墀之上,激起一片片浑浊、冰冷的水花。狂风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凶兽,在空旷死寂的宫苑亭台楼阁间肆虐穿行,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它卷起地上湿透的枯黄落叶、破碎的残枝和冰冷的尘土,形成一股股旋转的、呜咽的涡流,猛烈地撞击着望夷宫紧闭的、镶嵌着巨大青铜兽首的厚重雕花殿门。沉重的门轴在狂风的巨力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垂死巨兽呻吟般的“吱嘎——吱嘎——”声,仿佛随时会不堪重负而断裂、崩塌。
殿内,巨大的、高达丈余的鎏金青铜仙鹤灯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孤独地矗立在空旷大殿的中央。灯架顶端,九支粗如儿臂的特制牛油巨烛在从门缝窗隙疯狂灌入的穿堂风中,剧烈地摇曳、挣扎着。橘黄色的火焰被拉扯得忽长忽短,明灭不定,发出“噗噗”的闷响,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吹熄。跳跃的烛光将殿内的一切——垂落的玄色帷幕、巨大的蟠龙金柱、冰冷的黑玉几案、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珍玩器物——投下的影子无限拉长、扭曲、变形。这些巨大而狂乱的阴影在光滑如镜的黑色水磨石地面上、在绘满了云雷纹的墙壁上疯狂地舞动、纠缠、分离又聚合,如同无数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魑魅魍魉,在举行一场诡谲而绝望的狂欢,将整个望夷宫正殿渲染得如同阴曹地府般阴森可怖。空气中弥漫着烛火燃烧的油脂味、潮湿霉变的木头气味、一种若有若无的、从御榻深处散发出的病体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死亡临近的腐朽味道。
胡亥,大秦帝国的二世皇帝,如同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病弱雏鸟,深深地蜷缩在巨大的、铺着完整白虎皮的御榻最深处。那曾经象征无上尊荣的白虎皮,此刻金色的斑纹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也显得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旧锦。他身上胡乱裹着好几层最上等的玄色锦衾,丝滑的锦面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却丝毫无法温暖他那从骨髓深处透出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寒意。那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秋夜的凄风苦雨,更源于他早已崩溃的精神世界和无时无刻不在啃噬他灵魂的恐惧。他瘦得脱了形,昔日养尊处优、甚至有些痴肥的圆润脸庞,此刻两颊深陷,颧骨如同两把尖刀般高高凸起,将薄薄的皮肤撑得近乎透明,呈现出一种蜡黄中透着死灰青气的颜色。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漆黑的窟窿,浓重的、如同用劣质墨汁反复涂抹过的黑眼圈顽固地盘踞在眼睑下方,几乎与凹陷的眼窝融为一体。他的嘴唇干裂起皮,布满了细小的裂口,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如同鹰爪般神经质地死死揪着锦衾的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绷紧、扭曲,呈现出毫无血色的青白,指甲深深陷入锦缎之中。那双曾经充满了骄纵、贪婪和愚蠢自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惊恐、涣散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灵魂后的呆滞茫然。瞳孔在摇曳跳跃的烛光下时而惊恐地放大,时而又收缩成针尖般细小,毫无焦点地扫视着殿内那些随着烛火疯狂舞动、变幻莫测的巨大阴影,仿佛每一个晃动的黑影后面,都潜伏着从阿房宫地底爬出的怨灵,或是手持滴血利刃、前来索命的冤魂——蒙恬、蒙毅、扶苏、冯去疾、冯劫……还有……他最深的梦魇,他的父皇,始皇帝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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