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宗的膳房总是寅时三刻就亮起灯火。李云辰蹲在灶台后添柴,跳动的火苗在他脸上映出深浅不定的阴影。三个月了,他每天重复着劈柴、挑水的活计,粗布麻衣上永远沾着洗不净的炭灰,任谁见了都以为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杂役。
"二狗子!把新到的灵米搬到地窖!"掌勺的刘胖子踹了踹他脚边的竹筐,油腻的围裙上还沾着昨夜炖灵兽的血沫。
李云辰佝偻着背连连称是,肩头却突然一沉。那筐本该轻如鸿毛的灵米,此刻竟重逾千斤——有人在米中暗藏了东西。他装作踉跄跌倒,指腹擦过竹筐缝隙,触到冰冷坚硬的金属棱角。
"废物!"刘胖子扬手要打,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声音喝止。
"刘管事,大长老吩咐今日戌时的药膳要加双倍血藤。"来人身着靛青纹云袍,腰间玉牌刻着"刑堂"二字。李云辰认得他,正是那日给苏瑾戴上锁灵镣的刑堂执事赵青。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李云辰借着添柴的动作,将藏在袖中的留影石悄悄对准二人。赵青袖口隐约露出半截血色符箓,那是只有魔族术士才会用的噬魂符。
"加血藤倒是容易…"刘胖子搓着手凑近赵青,声音突然压低:“只是那批从幽冥国运来的’货’,昨晚在云断崖出了岔子…”
李云辰的柴刀"哐当"落地,赵青凌厉的目光瞬间扫来。他立刻抓起一把灵米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傻笑:“这米…甜…”
"蠢货!这是浸泡过灵泉的玄霜米,吃多了会经脉冻结!"刘胖子一脚将他踹出膳房。后背撞上青石板的瞬间,李云辰已将含在舌底的米粒藏进袖中——米芯泛着诡异的幽蓝,分明掺了魔族炼制的惑心散。
暮色降临时,李云辰蹲在后山冷泉边浣衣。月光透过他故意留在窗缝的铜镜,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投下一串扭曲的符文。这是他与冰狱中苏瑾约定的暗号:镜面折射的次数代表危险等级。
水面接连闪过七道银芒。李云辰指尖一颤,捣衣杵重重砸在指节上,鲜血顿时染红粗麻布衣——苏瑾在提醒他,刑堂今日处决了七个"叛宗弟子"。
"李二狗!滚回来磨药!"膳房小厮的吆喝声从山道传来。李云辰抹了把脸,又变回那副瑟缩模样。转过回廊时,他忽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陈年血迹混合着某种腥甜香料。
气味来自禁地丹房。
两个时辰前还锁着三重禁制的乌木门,此刻竟虚掩着。李云辰"不小心"撞开门扉,扑倒在地的瞬间,袖中暗藏的窥天蚁已顺着地板缝隙钻入室内。
"谁?!"丹炉旁的白须老者猛地转身,手中琉璃瓶不慎跌落。李云辰连滚带爬地去接,膝盖"恰好"撞翻墙角药柜,几十个玉瓶叮铃哐啷碎了一地。
"弟子该死!弟子这就收拾!"他哆嗦着抓起扫帚,暗中用灵力包裹住一片沾着黑血的玉瓶碎片。血渍中浮动着细如发丝的赤虫,正是魔族用来操控修士的噬心蛊。
老者拂袖将他掀翻,李云辰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上。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时,他听到丹房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还有…苏瑾的闷哼!
"大长老何必动怒?"赵青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不过是个没灵根的废物。"冰凉的手指搭上李云辰腕脉,魔气如毒蛇般钻入经脉探查。
李云辰拼命回想《隐灵诀》要义,将丹田内澎湃的灵力压缩成芝麻大小的光点。三年前在云断崖秘境,苏瑾教他的这套伪装功法,此刻正护着灵核在魔气冲击下纹丝不动。
"拖去喂药人。"大长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李云辰被两个刑堂弟子架着穿过密道时,默默数着步数:三百步后闻到硫磺味,说明经过地火室;五百步时头顶传来锁链绞动声,应当是跨过断龙石…
当腐臭味浓得令人作呕时,他被扔进一座青铜囚笼。黑暗中亮起十几双血红的眼睛,那些被惑心散控制的药人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李云辰蜷缩在角落,悄悄捏碎藏在牙槽中的清心丹。当第一个药人扑上来时,他并指如刀切向其颈侧,力度精确得只会让人昏迷半刻钟。混战中,他摸到药人后颈的凸起——每个囚徒都被种入控魂钉,钉尾刻着细小的符文。
"天璇三百二十一…"借着药人撕咬的掩护,他用血在衣襟内侧记下编号。这些数字与三个月来失踪的外门弟子名单完全吻合。
子夜钟声响起时,地牢突然剧烈震动。李云辰趁乱将一个药人伪装成自己的尸体,翻身滚进排污渠。恶臭的泥水中漂浮着半张残破的纸笺,他认出那是苏瑾的字迹:“戌时三刻,禁地祭坛”。
暗河将他冲至瀑布下的寒潭。李云辰浮出水面时,看到毕生难忘的景象:九丈高的祭坛上,苏瑾被铁链悬在半空,脚下是用鲜血绘制的转生阵。大长老手持骨杖吟唱咒文,夜空中的血月正在阵眼处投下妖异的光斑。
"…以纯净灵躯为祭,恭迎吾主降临!"骨杖顶端的人头骷髅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窝。李云辰浑身血液凝固——那是天云宗上任宗主的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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