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炎的手指在青瓷茶盏边缘轻轻摩挲，丹鼎门主殿的沉香混着新茶的苦涩钻入鼻腔。他垂眼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余光却将殿内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
"这'云雾灵芽'采自玄黄山脉绝壁，三百年茶树仅得二两。"丹鼎门掌门青松子捋着白须笑道，"特意为太子殿下留的。"
茶汤泛起一圈不易察觉的青色涟漪。
林南站在末席，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白小小扮作药童跪坐在茶炉旁，发髻下若隐若现的狐耳让她不得不始终低着头。契约传来的紧张感像细针刺着他的太阳穴，他悄悄将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玄机子给的敛息符。
"好茶。"秦无炎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剑锋，"只是这泡茶的手法，倒像是万妖域的'青萝煮雪'。"
茶炉旁的白小小手指一颤。
林南看见太子放下茶盏时，指尖在案几上点了三下。殿外传来极轻的甲胄摩擦声，十二名除妖卫借着阵法掩护，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
"听闻丹鼎门近日炼成两仪丹？"秦无炎转向青松子，玄色锦袍上的暗纹在光线下显出龙鳞般的纹路，"可是用了《丹典》第七卷的古法？"
玄机子突然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掌按在林南肩上："老朽这徒儿恰巧读过残卷，不如让他..."
"哦？"秦无炎的目光像刀刮过林南的脸，"边陲猎户也懂丹道？"
主殿的铜鹤香炉突然喷出一股青烟。林南感觉有东西顺着契约通道涌来——是白小小传来的幻术。他福至心灵，拱手时故意露出腕间伪造的丹毒疤痕："弟子试药时偶然所得。"
太子的视线在那道疤上停留片刻，转向殿中央的丹炉。炉身浮雕的饕餮纹在烟气中仿佛活了过来，张开的兽口正对着白小小的方向。
"本宫近日研读《妖物志》，"秦无炎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其中记载狐妖化形时，耳尖会残留月牙状白毛。"
白小小手中的茶夹"当啷"落地。
林南的脚步骤然前移半步，又硬生生刹住。契约传来的恐惧突然被某种决绝取代，他看见白小小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直视太子——她在解除幻术。
"其实..."
"其实老朽正要求教！"玄机子突然插话，枯枝般的手指展开一幅古画，"殿下请看这《八荒妖鉴》的记载，与宫中藏本可有出入？"
画轴展开的刹那，林南闻到熟悉的药香——是能暂时压制妖力的"镇魂散"。白小小耳尖的绒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但她的脸色迅速苍白如纸。
秦无炎的目光在画与药童之间来回扫视，突然轻笑一声："玄机长老果然博学。"他起身时玉佩碰撞，发出清越声响，"不如带本宫看看那尊炼出两仪丹的炉子？"
丹炉前的青砖上还留着前日丹成的焦痕。林南亦步亦趋跟在队伍末尾，发现太子走过的地面都结了一层薄霜——这是元婴期才有的"寒玉功"。
"就是这尊'九转化龙鼎'？"秦无炎抚过炉耳处的裂痕，指尖突然在某个凹槽处停顿，"有意思，这上面有..."
林南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位置正是三日前妖尊令力量爆发时，他无意识按过的地方。
"回殿下，那是三百年前封妖之战留下的旧伤。"玄机子袖中飞出一道金光，炉身顿时浮现密密麻麻的铭文，"您看这修补过的镇妖纹..."
太子的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火焰，在铭文上轻轻一抹。林南突然捂住胸口——妖尊令在发热。
"本宫记得，"秦无炎转身时大氅翻飞，露出腰间悬着的青铜小钟，"丹鼎门后山有处禁地，藏着半截林天大阵的阵眼？"
主殿瞬间寂静得能听见香灰坠落的声音。
白小小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银发从发髻中滑落。林南顾不得礼仪冲过去扶住她，触手却是刺骨的冰凉——镇魂散的药效过了，妖力反噬开始了。
"这药童..."
"是试药留下的寒毒！"林南扯下自己的外袍裹住白小小，故意露出胳膊上更多的"丹毒疤"，"弟子这就带他去药池！"
秦无炎腕间的青铜钟突然无风自动。就在钟声即将响起的刹那，山下传来急促的号角声——虎啸国妖兵突袭边境的警报。
"看来殿下要务在身。"青松子快步上前递上玉牌，"这是开启禁地的令牌..."
太子接过令牌时，目光却锁住林南怀中那缕泛着银光的发丝："三日后本宫回来查验丹方。"他迈过门槛时，青铜钟突然发出嗡鸣，"希望到时...人都在。"
暮色吞没太子的背影后，白小小呕出一口青色的血。林南擦去她唇边血迹时，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发光——妖尊令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
"后山..."白小小抓着他的衣领喘息，"那截阵眼...是父亲失踪前最后..."
玄机子突然按住两人肩膀："禁地有林天大阵的投影，能暂时隔绝妖气追踪。"老道的声音压得极低，"但你们只有一夜时间——太子腰间挂的是'镇妖钟'仿品。"
林南背起白小小时，发现她的重量轻得像片羽毛。契约传来的波动越来越弱，而背后的山路上，十二盏灯笼正排成诡异的北斗形状——那是除妖卫在布"锁妖阵"。
月光照亮后山石碑时，白小小的指甲已经变成半透明的青色。林南用流血的手掌按在碑文上，妖尊令的力量与古阵产生共鸣，碑面浮现出千年前的战争画面——其中有个九尾狐妖的背影，正将某物塞进人类婴儿的襁褓。
"原来如此..."玄机子的叹息混在夜风里，"妖尊令择主，从来不是巧合。"
山下的锁妖阵突然亮起红光，林南怀中的白小小却睁开眼，瞳孔变成了妖异的竖线："父亲的气息...在阵眼下面..."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双重音调，"但有什么东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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