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萧照渊想起当初那封战报。第三军团阻拦大楚近卫团,全员战死。那支曾跟着司徒静反出大楚的军团,终究只剩寥寥数人还在李靖军团内。
“在献州青霞城外的忠魂坡,”萧照渊声音低了些,“李靖让人修了碑,把能找到的尸骨都葬在了那里,按军衔排着,碑上刻了名字。”
司徒静的肩膀猛地一颤,抬手捂住嘴,却还是有呜咽声漏出。
“他们都是为了我...为了兄长...”她哽咽着,泪水砸在地面上,“罗战说,跟着我,哪怕死了都值了...可我连他们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萧照渊沉默地看着她,这个曾经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女子,此刻像株被霜打蔫的草,所有的锋芒都被愧疚磨平了。
“朕让人备车,送你去献州。”他起身道,“碑上的名字都是李靖一一核对过的。你想去多久,就去多久。”
司徒静猛地抬头,眼里噙着泪,却 用力点头:“谢陛下...”
“司徒静!”萧照渊突然大声喝道,“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死,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为了反抗暴政,求个清明世道。你活着,好好的把这条路走下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
司徒静怔住了,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渐渐亮了些。她深深一揖:“我明白了。”
无极殿外,司徒静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尽头,步子虽慢,却比来时稳了些。萧照渊拿起笔,在忠魂坡的位置轻轻圈起。有些牺牲,不该被忘记。
翌日,皇极殿的朝议已近尾声,户部尚书房玄龄正奏报各地存粮与准备后续秋收的事宜:“望原关血战后,需调集粮草三十万石补充。云州赈灾已拨付五十万石,后续还需民夫五千修缮各城......”
兵部尚书郭嘉紧接着奏报新军训练:“各地新兵已完成骑射训练,随时可以补充各军团。镇蛮关的步卒正在演练攻城战术,下月即可派往李靖部。”
群臣围绕军力调配,钱粮运转争论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升至殿顶,才渐渐平息。就在内侍准备唱诺‘退朝’时,萧照渊突然抬手止住了声响。
“诸位爱卿议得周祥,”萧照渊的声音沉稳有力,透过殿内的寂静传遍大殿,“但治国不仅在军与粮,更在民心。朕决定,三日后启程,亲赴云州、献州、兖州巡查,历时二十日。”
满殿皆惊。萧何率先出列:“陛下,各州初定,尚有流寇与其余两国的探子,路途凶险,万万不可!”
“是啊陛下,”房玄龄紧随其后,“安抚百姓有地方官,巡查军政也可派巡察使前往,何须陛下亲自前去?”
萧照渊抬手止住议论,目光扫过阶下:“地方官再好,巡查使再尽责,终究不如朕亲自去看看。云州遭劫掠,百姓惊魂未定;献州血战,忠魂未安;兖州历经大楚压境,民心浮动。朕不去,他们怎知朝廷记挂着他们?”
“陛下,帝都距离云州遥远,二十日往来过于疲惫,陛下龙体...”
“朕的身体,朕知道。”萧照渊打断,“将士们为了大秦能驻守荒漠、边关数月;赵云、霍去病能为了大秦三日驰援千里。他们都不说辛苦,朕又有何面目说辛苦二字!”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当初父皇常说,‘民心是秤,能称出江山轻重’。朕坐在皇宫,看到的是奏报上的数字。走出去,才能看到百姓碗里的粥稠不稠,身上的衣服暖不暖。”
话音刚落,郭嘉大步出列,忽然开口:“陛下所言极是。大乱之后,民心最是关键。御驾亲巡,既能安抚百姓,也能震慑宵小,让各州官吏不敢懈怠。只是,需加派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萧照渊微微颔首:“传朕旨意,命皇甫寒夜率五千禁军护驾,沿途州郡调兵协同护卫;盖聂、卫庄率人随同出发;所过之处,不得扰民,膳食从简,住宿官驿即可。”
旨意一下,百官再无异议。他们望着萧照渊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这位年轻的帝王,不只想做一个只听奏报的君王,他要亲手去触摸那片饱经战火的土地,去接住那些在乱世中飘摇的民心。
三日后,帝都城外的官道上,一支简朴的仪仗队启程。没有华丽的龙辇,萧照渊只乘坐一辆青色马车,身边是皇甫寒夜的中央营精锐,队伍里带着赈灾的粮草与药箱。车帘时不时掀开,能看到萧照渊望着沿途田野的目光。
云州的棚屋里,当百姓看到秦帝亲手递过来的粮种时,有人忍不住跪地磕头,哭声里混着感激。
献州的忠魂坡前,萧照渊对着墓碑深深三鞠躬,身后的司徒静望着那排名字,泪水止不住的流下。
兖州的大寨内,萧照渊与士兵们同吃一锅糙米饭,听他们讲着望原关的血战,笑声里带着并肩作战的熟悉。
二十日的巡查,萧照渊的足迹踏过三地的田野,废墟与军营。他没说多少豪言壮语,只是看着,听着,偶尔叮嘱地方官“别让孩子饿着”“给伤兵用好药”。可就是这份亲力亲为,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百姓心中的褶皱。
当御驾返回帝都时,带回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各地百姓的口碑——‘陛下记得我们’、“朝廷没忘记兄弟们”、“明年可以好好种地,过个好日子了。”
皇极殿内,萧照渊脱下沾着尘土的朝服,对百官道:“民心这杆秤,朕亲自称过了。分量很沉,但...值得!”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风尘仆仆的脸上,也照亮了大殿内那幅即将展开的一统江山蓝图。有些路,必须亲自去走;有些心,必须亲手去暖。
五日后,太极殿。
萧照渊正批阅着各地奏折,手中云州送来的赈灾清单还未批示,就见皇后的贴身宫女连鞋都跑掉了一只,跌跌撞撞闯进来,声音发颤:“陛下!娘娘...娘娘肚子疼的厉害,怕是要生了!”
“哐当”一声,萧照渊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龙袍袖口,他却浑然不觉,猛地起身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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