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偏殿里,药味混着淡淡的酒气飘在空气中。典韦正扶着墙慢慢挪动,露出的背脊和臂膀上,横七竖八的伤疤像地图上的河流,新愈的嫩肉泛着粉红与旧疤的深褐交织。
“你慢点,别扯着伤口!”华佗提着药箱进来,见他步子迈的急,忍不住叮嘱。
典韦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的石头:“华老头放心,俺这身子骨比城墙还硬呢。”话音刚落,牵扯到肋下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曹正淳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典韦眼睛一亮,猛地想挺直身子,却被华佗一把按住:“你别乱动,陛下不会怪罪你。”他刚站稳,萧照渊已踏入殿内,龙袍都未及换下,显然是下了早朝就赶了过来。
“典韦!”萧照渊快步上前,目光扫过他满身的伤,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伸手想碰又怕弄疼他,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憨货,就不能惜命些?”
典韦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的颤音:“末将参见陛下!”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陛下,俺听他们说北疆,望原关都胜了?俺想回军营,跟弟兄们一起......”
“回什么回!”萧照渊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掩饰不住关切,“华佗先生说你至少还得养三个月,伤口才能长结实。你要是敢偷偷跑去,朕就把你调去守宫门,一辈子不让你上战场!”
华佗在一旁连连点头:“陛下说的是。典韦将军的筋骨虽没伤着根本,但失血过多,需得静养。再过半月能骑马就不错了,想披甲作战,至少得三个月左右。”
典韦急得脸色通红,却知道他们是心疼他。想当初萧照渊还是太子时,他就扛着双戟守在他身边,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位主子从没这么强硬的阻拦他。可如今自己躺了这么久,心里早就急得像猫抓一般。
“陛下,俺......”
“别俺了。”萧照渊拉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酒,“这杯酒,敬你挡住楚军的那一天。”他举杯一饮而尽,“你护朕安危多次,也该让朕护你一次了,安心养伤,李靖那有杨再兴,冉闵等人撑着。等秋收后,少不了你厮杀的时候。”
典韦看着萧照渊眼中的真切,喉咙突然发紧,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他没读过多少书,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豁出命去守护着。前世是丞相,现在是眼前的这位陛下。
“谢陛下...”他把酒往嘴里倒,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来,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
萧照渊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行了,别掉金豆子了。朕让人给你炖了补汤,补补身子。等你好了,朕亲自给你选匹好马,就从拓跋烈那缴获来的千里驹里挑。”
“真的?”典韦眼睛瞬间亮了。
“君无戏言。”
当萧照渊走出偏殿时,回头望了一眼,对身边的曹正淳道:“派内侍去把典韦的双戟擦干净,挂在他能看见的地方。让他知道,前方的战场还等着他,让他乖乖养伤。”
长信宫内,皇后顾清梦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软榻上,手中正绣着一方婴儿的襁褓,见萧照渊进来,忙撑着榻沿想要起身,却被他快步上前按住。
“别动,小心身子。”萧照渊握住她的手,“太医说你这几日胎动的厉害,怎么还在绣东西。”
顾清梦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闲不住罢了。倒是夫君,刚从典韦将军那里过来?听说他能下床了?”
“嗯,那憨货还吵着要上战场呢。”萧照渊挨着她坐下,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语气不自觉放柔,“太医说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想要个皇子还是公主?”
“皇子公主都好,像夫君就行。”顾清梦抿嘴一笑,忽然想起什么,绣针顿了顿,“说起来,前几日听宫人说起云州的事,想起七妹了。她去了云州这么久,怎么连封书信都没有寄回来。”
萧照渊闻言一怔,七妹萧雅年后带着一支娘子军去了云州,说想要去当一位女将。后来云州遭劫,还是从尉迟燎原的军报里才得知,萧雅带着娘子军在难民营烧饭,包扎,甚至亲自动手挖渠引水,把那些孤苦的农妇孩子护的严严实实。
“尉迟燎原说她在云州做得很好。”萧照渊声音轻了些,“娘子军成了难民营的主心骨,只是...她性子倔,怕是没做出样子,不肯写信回来。”
顾清梦笑了笑:“七妹好强,如今在云州能护住这么多人,定是长大了。”她握住萧照渊的手,“等她回来,陛下可得好好夸夸她。”
“自然要夸。”萧照渊想起萧雅在岁首宴会上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等云州安稳了,我就派人接她回来。正好,让她看看小侄子或小侄女。”
顾清梦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萧照渊轻轻抚摸她的肚子,心中忽然明朗。大秦的根基,从来不是只有疆场上的铁骑,更在这些看似柔弱,却能在风雨里站稳脚跟的肩膀上。
“等孩子生了,就给七妹写封信。”顾清梦轻声道,“让她知道,家里人都盼着她呢。”
“好。”萧照渊应着,目光望着殿外,仿佛能穿透空间,看见云州的阳光下,那个曾经锦衣玉食的公主,正带着一群女子把破碎的家园一点点缝补起来。
午后,无极殿的檀香还未散尽,萧照渊刚铺开大臣的奏折,就见曹正淳匆匆来禀:“司徒静公主求见。”
数月未见,司徒静一身素衣,褪去了灵州初见时的锐气,眼下的青黑遮掩不住,连鬓边都添了几缕碎发,倒像是被风霜磨去了棱角。
“陛下。”她屈膝行礼,声音比寻常还低几分。
萧照渊指着案边的锦凳:“先坐吧。”
司徒静却纹丝未动,只是抬眼望着他,目光里只有沉寂的恳切:“我今日来,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你说。”
“第三军团的罗战将军,还有罗恒他们...”她声音顿了顿,指尖掐进掌心,“他们的尸首,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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