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斩的靴底碾过边陲小镇外的冻土，风里裹着的腥气比昨日更重了些。他抬手按住腰间佩剑，目光掠过远处插在田埂上的木杆——那是第三根挂着染病者衣物的杆子，布料在风里耷拉着，像片失了生气的枯叶。
“大人，镇西头又倒了三个。”随从的声音带着颤，“里正说……说那几户人家昨天还在街口打饼，今天破晓就没了声息。”
秦斩没应声，脚步往镇口的临时棚屋挪去。棚屋是三天前搭的，本是给往来商客歇脚用，如今却成了隔离染病者的地方。他刚走近，就听见棚屋里传出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像被掐住喉咙的破风箱。
“秦斩。”
熟悉的声音从棚屋另一侧传来，秦素问提着药箱快步走来，青色的医袍下摆沾了不少泥点，鬓边的发丝也乱了。她眼眶泛红，显然是熬了通宵，见秦斩看过来，却先举起手里的药方：“刚试了新的配伍，给最危重的那两个服了，半个时辰前还能开口要水喝。”
秦斩接过药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皱眉道：“你多久没合眼了？”
“哪有功夫合眼。”素问摇头，目光转向棚屋，“昨天统计还只有二十七人染病，今天一早就多了十五个，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有三个 healthy（健康）的孩童，只是接触了染病者的衣物，半日就发起了高热。这病传得太快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里，几个穿着朝廷驿卒服饰的人疾驰而来。为首的驿卒翻身下马，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卷轴，高声道：“秦斩大人、秦素问姑娘，奉郡守令，特来传命！”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接令。驿卒展开卷轴，声音在风里格外清晰：“边陲小镇突发瘟疫，恐蔓延至周边郡县。现命秦素问为抗疫总领，率镇上医者及秦斩麾下随从，即刻封锁小镇，诊治病患，阻断疫情。秦斩需统管小镇防务，严禁人员出入，若有违抗者，以军法处置！”
“郡守可有说，是否有药材支援？”素问急忙追问。她昨天清点药仓时，发现柴胡、黄芩这类退热的药材已经所剩无几，就连熬药的陶罐都不够用了。
驿卒面露难色：“郡守大人说，周边郡县也在筹备防疫，药材需优先供给城郭，暂时无法支援。只盼姑娘能就地取材，早日控制住疫情。”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素问心上。她攥紧了药箱的提手，指节泛白，却没再多问——她知道，郡守远在百里之外，此刻再争辩也无用，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小镇的局面。
秦斩看出她的窘迫，上前一步，对驿卒道：“回复郡守，我等定不辱命。只是小镇需增派巡查人手，还请郡守尽快协调。”
驿卒应了声，翻身上马离去。秦斩转头看向素问，见她正低头看着药方，眉头拧成一团，便轻声道：“药材的事，我让人去镇上的药铺和百姓家征集，就算是民间常用的艾草、生姜，也先收上来备用。你只管专心诊治，防务和物资的事交给我。”
素问抬头，眼里有了些光亮：“多谢。不过征集药材时要注意，得跟百姓说清楚，是借用，日后定当归还或补偿，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我晓得。”秦斩点头，随即招手叫来几个随从，“你们即刻去镇上各户征集药材，按户登记，记清楚每户交出的药材种类和数量。另外，把小镇的四个出口都守住，除了医者和运送物资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出。”
随从们领命而去。素问打开药箱，取出几包药材，对秦斩道：“我得先去棚屋看看那两个危重病人的情况，再跟镇上的其他医者商量一下诊治方案。你这边要是有什么情况，让人去棚屋找我。”
秦斩点头，看着她快步走进棚屋，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帆布之后。他转身走向镇口，目光扫过排队等待进入小镇的百姓，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百姓大多是从周边村落赶来的，想在小镇里避一避，却不知这样反而会加速疫情的传播。
“都往后退！”秦斩提高声音，“小镇现已封锁，禁止人员出入。若家中有人染病，可在镇外搭建临时棚屋，派人去镇上告知医者，医者会前来诊治。”
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高声质问：“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在外面冻着怎么办？”
“就是！你们官府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秦斩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不管，是为了不让疫情扩散。现在小镇里已经有不少人染病，你们进去了，很可能也会被传染。留在镇外，只要做好防护，反而更安全。我们会派人给你们送些御寒的衣物和食物，也会安排医者定期来看诊。”
就在这时，一个老妇人突然跪倒在地，哭喊道：“大人，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儿子在镇上做木匠，昨天还派人来告诉我他染病了，我想进去看看他啊！”
秦斩心里一软，却还是摇了摇头：“老人家，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进去了对你和你儿子都不好。你要是也染了病，谁来照顾他？我会让人去镇上打听你儿子的情况，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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