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咬了口月饼,酥皮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
"你看这饼里的料,汉地的、西域的、扶南的,合在一块儿才最好吃。"
老钱正往食盒里装月饼,油纸"沙沙"响。
"就像咱这太官署,汉家的厨子、西域的香料、扶南的糖,凑在一块儿才叫中秋。"
他忽然敲了敲食盒,"缺了谁都寡淡,跟没放糖的桂花汤似的,没滋味。"
小厨拎着食盒要往铜坊跑,辫子甩得像小绳。
"师傅,我送完就去东市!"
他脚刚迈出门,又回头喊,"桑小娥说今儿挂新灯笼,比去年的'吴刚伐桂'还俏,阿月姐姐织的灯面,能映出人影呢!"
陈阿娇挥挥手,袖口的桂花粉飘下来。
"去吧,替我瞧瞧那灯笼——要是比太官署的月饼好看,回来告诉我。"
她忽然笑,"让阿月也学着织个灯笼锦,挂在天禄阁,比烛火还亮。"
卯时的长安东市,桂花香飘得满街都是。
比太官署的月饼香还浓,吸一口像含了颗桂花糖,连石板缝里的草都透着甜,引得蜜蜂嗡嗡转。
王老实的女儿秀儿踮着脚够"吴刚伐桂"灯笼,鞋跟在青石板上"哒哒"响。
辫子甩得像小鞭子,扫过旁边的晾锦绳,带起片金粉,"再高点!小张哥,我够不着吴刚的斧子!"
鲁直车坊的徒弟小张正削竹骨,手里的刨子"沙沙"响,木花卷得像小喇叭。
闻言丢下刨子扶住她,"当心摔着!这灯笼竹骨是我按陈太后的法子削的。"
他捏起根竹骨比画,"比去年的细三成,轻得像片叶子,风一吹就转,你够它干啥?"
秀儿站稳了,指尖终于碰到灯笼面,凉丝丝的像摸在绸缎上。
"这锦纸软乎乎的,比去年的糙纸滑!"
她忽然指着吴刚的斧子,眼睛亮得像灯笼,"你看这斧子刃,有细锦纹!准是阿月姐姐绣的,跟她织的稻浪锦一样细,连斧刃的豁口都绣出来了,比画的还真!"
小张挠挠头,捡起地上的锦线碎,金闪闪的像星星。
"可不是嘛!这纸里掺的锦线碎,都是桑小娥染坊剩下的。"
他忽然压低声音,"她偷偷告诉我,这线泡过明矾水,比麻绳还韧,混在纸里,别说刮风,下小雨都不怕。"
小张踢了踢旁边破掉的纸灯,"去年阿罗憾的羊皮灯,淋了点雨就软塌塌的,像块湿抹布,扔了怪可惜的。"
"那是自然!"桑小娥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她扛着捆染好的红锦,锦面映着晨光,像片朝霞,"我这锦线碎,泡过三遍明矾水,比麻绳还韧,混在纸里,别说刮风下雨,就是阿星那丫头疯跑撞一下,都破不了!"
秀儿回头蹦,辫子扫到桑小娥的锦捆上。
"小娥姐姐!这灯笼上的桂花,是用你的'万国红'染的不?比我娘簪子上的珠花还艳,红得透亮!"
桑小娥放下锦捆,伸手替秀儿够着灯笼绳,绳结"啪"地解开。
"可不是!染的时候加了扶南的苏木,红得透,比单纯的茜草红暖。"
她忽然往灯笼里塞了截蜡烛,"夜里点起来,照得满街都红通通的,比罗马的琉璃灯还亮堂,马库斯见了准眼馋。"
旁边鲁直车坊的伙计们正往车上装"中秋锦礼箱"。
箱身"咚咚"撞着车板,像在打鼓,震得车轴"咯吱"响。
伙计大柱擦着汗喊,"轻点!这箱子是老陶的瓷窑烧的,面儿嫩得像豆腐,磕了角阿罗憾准骂街,比上次他的香料撒了还凶!"
另个伙计二柱正往箱盖嵌锦缎月兔纹,月兔的眼睛是琉璃珠,在晨光里闪,像真兔子的眼。
"怕啥?咱这箱角包了琉璃边,比木盒的铜包角经撞——上次阿罗憾的木盒,没包角,装香料才走半道就磨破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香料撒了一路,香得马都惊了,差点把车掀了,阿罗憾气得跳脚,说比丢了金子还心疼。"
鲁直蹲在车旁,用布擦箱面上的灰,布纹蹭过瓷面,"沙沙"响。
"这月兔纹是阿月织的,金线里掺了桑蚕丝,软和还亮,比波斯的金线绣得活。"
他指着月兔的耳朵,"你看这兔耳朵,歪歪的像真兔子在蹦,不像他们绣的,直挺挺的像根针,戳得慌。"
波斯商人阿罗憾背着香料袋路过,袋口的流苏扫过礼箱,"哎哟!这箱比我们的木盒好看!"
他伸手摸箱角的琉璃包边,冰凉凉的像摸在井水浸过的石头上。
"还不怕潮,装我的安息茴香正好——木盒装香料,梅雨季准发霉,香得发馊,跟坏了的葡萄似的,闻着就头疼。"
大柱直起腰,捶了捶后背,"阿罗憾先生要订不?这箱结实,从长安到波斯,一路颠都不怕散。"
他拍了拍箱盖,"比马库斯的琉璃锦箱还经造,他那箱子看着亮,碰一下就裂,娇气着呢!"
阿罗憾立刻拍板,巴掌拍在箱盖上,"啪"地响,震得月兔的琉璃眼都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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