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拍了拍小漆的头,"这才像话,比你上次嵌的强。"
他忽然指着工坊外,车轱辘声正渐远,"再练三日,赶得上扶南的老漆匠。"
柳叶从袖中摸出片漆谱残页,"我把漆谱借你看——比你们的《桑苗养护册》还厚,上面的鱼纹嵌法,比阿星的狐狸书签还细。"
小漆举着骨片坯笑,眼睛亮得像新漆的盒,"那我得先把混漆的比例记牢,省得柳使者说我笨。"
她忽然挠挠头,"上次学熬漆,我把树漆放多了,裂得像冻住的河,阿星笑我熬了锅'冰漆'。"
申时的"蔡伦纸坊",桑皮纤维在石槽里散开,像飘着的云絮。
浆水泛着淡青,是新收的桑皮浸的,涩香混着草木灰味飘满坊,呛得刚进门的阿罗憾直皱眉。
西域使者阿罗憾蹲在槽边,手里的竹帘在浆里荡来荡去。
帘上的雁皮纤维是刚从波斯带来的,细得像蚕丝,"这纤维比我们的羊毛纤维软,却没你们的桑皮纤维韧。"
他忽然捞起竹帘,纤维在帘上结成薄絮,像蝉蜕,"上次包琉璃器,纸角磨破了,琉璃磕出个小坑。"
阿罗憾撇嘴,络腮胡抖了抖,"马库斯骂我是'笨骆驼',说还不如用他的锦布包——他那锦布,磨破了比纸心疼!"
纸坊匠头老蔡拿着木耙搅浆,耙齿划过槽底,"哗啦"响,"你往雁皮纤维里掺桑皮纤维试试。"
他往阿罗憾的竹帘里撒了把桑皮絮,白花花的絮在浆里慢慢沉,"桑皮纤维粗,能当骨架;雁皮纤维细,能填缝隙。"
老蔡忽然敲了敲槽沿,"造出的纸又韧又细,比单种纤维强。上次给越人造纸,掺了稻壳纤维,耐潮,梅雨季不发霉。"
他斜睨阿罗憾,"比你们的羊皮纸经用——羊皮纸遇潮就发臭,跟沤坏的羊毛似的,上次波斯商队的羊皮卷,潮得能拧出水。"
小纸是老蔡的徒弟,正往浆里加草木灰,灰末在浆里打着旋,"加这个,纸不容易虫蛀,比纯纤维纸多存三年。"
她忽然从架上翻出本旧纸册,纸页泛黄却挺括,边角都没卷,"上次天禄阁的旧纸,就是这么保存的,字还清清楚楚。"
小纸举着纸册凑到阿罗憾随从面前,"比你们的羊皮卷强——羊皮卷放久了,字会晕成黑团,跟阿星蹭的桑葚印似的,糊得看不清。"
随从撇嘴,把竹帘往石台上一磕,"我们的羊皮卷能卷成筒,你们的纸,卷紧了就裂,像冻脆的薄冰!"
阿罗憾学着抄纸,竹帘提起时,纸浆凝成薄薄一层,像蝉翼裹着水。
他手一抖,纸边塌了块,露出底下的竹纹,"这比我们的羊皮鞣制难!"
他咋舌,络腮胡蹭着帘边,"羊皮揉软了就成,这纸稍不注意就破,比织锦的经线还娇气。"
阿罗憾忽然瞅向远处的马库斯,他正往锦堆上盖纸,"马库斯织锦都比我抄纸稳,他那锦线,缠得比浆里的纤维还匀。"
老蔡接过竹帘,手腕轻轻一抖,纸浆铺得匀匀的,连边角都没塌,"力道得像揉面团,太轻铺不匀,太重就压实了,透不了墨。"
他忽然扬声,"你们的羊皮纸吸墨慢,写一行字得等半天;咱这纸,得练到吸墨不滞笔才成。"
老蔡指着案上的抄本,"上次波斯商队的书记官,用咱的纸抄经,一天抄的比他用羊皮纸三天抄的还多——他说手都抄软了,还没咱的纸快。"
"这纸能写字吗?"阿罗憾指着半干的纸,纤维在光里透亮,像冻住的雨丝。
他忽然拎起自己的羊皮卷,"我们的羊皮纸写拉丁文,笔锋重了也不透,就是太沉,卷起来像块石头。"
阿罗憾揉了揉肩膀,"扛着赶路,肩膀都磨破了,不如你们的纸轻便——马库斯说,他的锦布包纸,比包羊皮卷省力气。"
老蔡取来支紫毫笔,蘸了浓墨在纸上写"融通"二字,墨迹饱满却没透纸背。
纸纤维吸着墨,像海绵吮着水,边缘还泛着淡淡的墨晕,"你看,桑皮纤维能锁墨,比纯雁皮纸适合写汉隶,笔锋的勾都能显出来。"
他忽然翻出张画,上面的波斯狮纹鬃毛根根分明,"比纯桑皮纸适合画你们的波斯花纹——上次画的狮纹,鬃毛的尖都能数出根,比你们的羊皮纸画得细。"
陈阿娇恰好进来,袖口的瓷粉蹭在纸堆上,像落了层雪。
她拿起张半干的纸,指尖划过纤维,"写得不错。"
陈阿娇取过笔,笔锋在纸上走得流畅,写下"万里同风"四字,墨色发亮,纸页微微发颤却没破。
"这纸可印《万国图志》,比锦纸便宜,百姓买得起;比竹简轻便,使者们赶路好带。"
她忽然扬声,声音撞在坊柱上,"让各国使者带回去,比说千言万语都管用——纸页上的字,能传到比马蹄更远的地方,比商队的驼铃还响。"
阿罗憾的随从在旁撇嘴,手里的竹帘在石台上磕了磕,"我们的羊皮纸能保存百年,你们的纸,怕经不住梅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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