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斯的手指还悬在琴弦上方,卡西奥多的温度却已消散在海水里。
他望着浮在半空,由卡西奥多的力量转化而来,又借助灵露凝实身躯的“海螺”。
上面刻写着比任何雷穆利亚黄金都要璀璨的纹章,正随着心跳明灭。
"雷穆斯,虽然迟了千年...但你托付给老夫的事,我还是做到了。"
斯库拉的叹息掀起幽蓝的漩涡,穹顶外的深海中,亿万光点正在升腾。
那是雷穆利亚人最后的灵魂,正循着安魂曲的余韵游向天穹。
那维莱特的长袍在海水中翻卷如云。
他看见每个光点里都蜷缩着记忆的胚胎:士兵口袋里干枯的野花,母亲未缝完的披风流苏,孩童攥在手心的哨子...
当这些星子掠过他身侧时,竟都幻化出模糊的人形向他行礼致意!
水龙王垂眸看着指尖凝结的一滴灵露,里面倒映着雷穆利亚覆灭时的滔天巨浪。
此刻他才惊觉,自己见证的并非单纯的终焉,而是千万次生命绽放的瞬间。
人类简短的一生在魔神的运作下跨越了时间,最终却连同腐朽的意志一同被沉没于深海。
曾许诺的永恒化身为囚牢,但被赋予美梦的臣民们却从不曾怪罪过人类的神王。
随着最后一滴灵露的滑落,那维莱特虽然无法做到与那些蕴含遗憾、欢欣、愤怒、悲哀等等灵魂的共鸣。
但不得不承认,人类确实藏着其他种族难以触及的力量与意志。
仅仅是余留的灵魂波动,也能轻微波动他久久未触动过的心弦。
那维莱特回眸望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群游鱼奔过——那是众多灵魂的归处。
无谈誓言,他只是觉得观察如今枫丹的人类...对他理解本身确实存在一定的作用。
他唇角抿起细微的角度,心中不自觉发问。
芙卡洛斯,这场戏剧的座位...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
整片海域开始震颤,莫洛斯感觉有温暖的水流在血管里奔涌。
当他再次抬头,海水竟透下淡金色的晨曦——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从永夜的海底升到了浅海区。
“看啊!看啊!”斯库拉突然用鳍拍打穹顶残存的彩窗。
透过海面,可以望见枫丹廷的轮廓正在天际浮现。
更令人震撼的是,无数半透明的雷穆利亚建筑正从深海上浮,与现世的楼宇完美重叠!
那些本该被溶解的记忆,此刻正以海市蜃楼的形式重现人间。
机械鸟的报时声与歌者的吟唱声交织,蒸汽飞艇穿过立于楼顶的管风琴,戴礼帽的绅士与身披铠甲的骑士在街道错身而过...
宫殿中矗立的众多乐器自动飞向海天交界处。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琴身,整个枫丹的人都看见苍穹浮现出巨大的金色谱号。
正在沫芒宫顶层办公的芙宁娜手一抖,红茶在文件上洇出奇异的形状。
她不可置信的撑在窗边,望着这堪称奇迹的一幕!
“我、我没睡醒...吗?”
海底宫殿开始坍塌,但这次坠落的砖石都化作跃动的音符。
转回头的那维莱特看见少年在激流中张开双臂,雷穆利亚赠与的音符在他周身盘旋。
无数金蜂从废墟中涌出,它们衔着光粒筑成通往海面的阶梯,每一步踏下都有的和声相随。
当莫洛斯的指尖触碰到海平面时,整个枫丹的水域都响起了八音盒般的旋律。
正在垂钓的老人发现鱼线泛起金光,玩耍的孩童看见喷泉托起彩虹,连欧庇克莱歌剧院中石雕的天平都盛满跃动的音符。
雷穆利亚的一切留在逐渐暗去的深海,他们的身躯、灵魂、意志...正在与残存的宫殿共鸣。
莫洛斯浮出海面,海风吹起少年湿漉漉的额发,他按着心口轻声呢喃。
“我听见了...卡西奥多。”
在他身后,无人看见的深海里,所有沉没的史诗都化作了透明的珊瑚。
金蜂在年复一年穿梭其间的轮回中,将那些未能说出口的告白、未送出的礼物、未完成的约定...全都酿成会发光的音符琥珀,等待着某天被潮汐送上岸。
这,便是已然覆灭的文明对后来者衷心的祝福。
————
“喏,这就是那个幸运的小东西。”
斯库拉庞大的身躯浮在浅滩,背上正躺着酣睡的男孩。
在卡西奥多的灵魂重归福波斯时,他以此为其中之一的条件,令福波斯...彼时应当是波爱修斯,唤来金色宫殿的力量将男孩保护,不至于葬身海中。
“他...他们的灵魂已经回归高海,终于享得宁静了,对他们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潮声会在每个满月之夜复诵他们的名字,浪花将带走所有未被说出口的悼词。”
见莫洛斯还是时常回头看向了无人烟的佩特莉可,那维莱特好心建议道。
“人类通常会通过建造雕像表达对某人的缅怀与纪念。若感到难以释怀,不如效仿他们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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