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口中的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父亲的决绝让应盛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应盛就像是个游荡在街上的游魂一样,脚步虚浮的飘回到了自家的药铺。还没有进门,就看见母亲忙碌着的身影。
药铺是从祖父那里继承的,这些年打下来的招牌很管用,至少十里八乡总是认的。药材不敢说有多好的质量,但无论如何绝对不缺斤短两。
“娘……母亲,儿子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恨。”应盛并没有和母亲交代前情,只是后者从看到儿子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应盛的来意。
垂敛了眸子,宁瑶笙只是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哗啦……”药材和纸之间碰撞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每一种不同质地的药材,总有一种自己不同的声音。
大小、软硬、干湿,都能够影响到这时间极短的撞击。
见母亲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应盛也不着急,顺着自己的思路一句句的说着:“可是有什么不行的呢?”
“只要有用,不才是最好的?”面对母亲,应盛能够直白说出来的话似乎就更多一些,“娘,你也知道,儿子身体不行,做不到去前线打仗。”
应盛有自己的无奈,母亲操劳,生自己的那段时间这天下又乱,以至于应盛的身子骨并不好,小时候药铺里面的药还没有认全,就快吃全了——算得上是个小药罐子。
于是应父对于这个儿子,其实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不求他有什么大的成就,只想着应盛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不祸害别人就好。
前两天的巴掌,也还是应雪信逼急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儿子动手。
面对儿子一句接着一句的内心剖白,宁瑶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照着面前刚才被递过来的药方抓药。
不大的秤,灵巧的手,应盛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母亲称药。原本哭着喊着的小孩子,能够坐在那里盯着一看就是半天……
“娘,你这称的可是少了?”
宁瑶笙又打开药柜子,从里面拿了些鲜艳的枸杞子出来,秤终于平了。
“娘,这药怎么能混着来?”
宁瑶笙就像是没有听见应盛的话一样,回过头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娘,这两味药产地不同,药效是不一样的。”
母亲不可能分不清两个产地的药材,从颜色、味道、大小上,两个药材本就是天差地别,这道理就像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一样,一酸一甜,归经不同,作用也是不同的。
应盛怀疑母亲想和自己说什么,只是看着母亲今日做事毫无条理的样子,急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口不择言道:“娘,你这是会害死人的!”
“是啊,这是会害死人的。”
“你若是学了什么解剖,你还相信我们的经脉么?”
“当然。”母亲忽然到来的回应让应盛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的时候满眼都是不解,“娘,你说这个做什么?”
“两种不同的药,作用就是不同的。”
“两个产地的药,作用也是不同的。”
“你怎么确定他们教给你的就一定是对的?”
应盛这下明白自家母亲在说什么了,母亲果然和父亲的想法是一样的,不愿意自己离开家乡:“娘,老师交给学生的,就算是有保留,也不该是错的。”
“国仇家恨,你把他当成老师,他就一定会把你当成学生么?”
宁瑶笙的话一时间把应盛问得哑口无言:“这是新式学堂里说的科学。”
“娘不拦着你学你的科学。”宁瑶笙终于放下自己手里拿着的秤杆,看向应盛,“只要你知道你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谁。”
“你也要想清楚,他们所谓的‘先进’到底适不适合我们的人?”
“娘?”应盛被母亲说动了,只是母亲平日里似乎并不关注这些……
“娘不拦着你去做,只是娘不想看着你走错路。”宁瑶笙落在儿子身上的目光一如既往是怜爱与期许,“娘不知道什么新什么旧,也不知道什么这样那样的人来管这个国家,娘只知道,不同的病要用不同的药,也知道娘姐姐和姐夫一家人在外面的生意不容易。”
“那些西洋的药为了自己的生意,尚且会打压当地的药铺。你去学他们的医,他们又会不会原原本本的教给你?”
宁瑶笙的话当然有道理。一生只和药铺打交道,她说不出什么宏大的道理,能够说的就是以小见大。治病要对症下药,同样是感冒,也有不同的治法……、
比起父亲的决绝,应盛在母亲这里听到的话,终于给一个处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年纪的孩子带来些许犹豫。
“可是,娘,我觉得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是最合适的?”但应盛依旧在坚持,年少的人做了什么决定同样很难被改变,“娘,爹不给我钱,等我自己有钱了,我一定要出去看看。”
回头,青石街又被雨洗刷着,应盛看着被风搅碎成雾一样的雨幕,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一步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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