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露水还凝在验尸房的青瓦上,沈予乔正用鹅毛管往瓷瓶里滴乌头碱提取液,浅褐色液体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木门“哐当”被撞开时,她指尖微颤,三滴药液恰好落在陶砚里,墨色瞬间晕开细小的金斑——那是假死药起效的标志。
“沈姑娘好雅兴,”裴元庆的声音裹着铁甲寒气,靴底碾碎门槛上的艾草,“验尸还兼配药?莫不是在研究怎么让死人开口说话?”他腰间悬着的双面令牌晃出半道红影,正是昨夜从地道夺回的那枚,牡丹纹在水汽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沈予乔垂眸掩去眼底暗波,将琉璃瓶推至案角:“将军说笑了,”她用银针挑起周大柱的眼皮,瞳孔散大的裂隙间隐约可见极细的墨线——那是暗桩被灭口前的标记,“不过是发现这些尸体的牙关都嵌着槐叶碎末,倒像是临死前在传递什么信号。”
裴元庆的目光扫过验尸格目,“槐叶残留”四字被朱砂圈得通红。他忽然伸手扣住沈予乔腕脉,银铃叮当声里,琉璃瓶“砰”地摔在青砖上,淡金色药粉洒成不规则的牡丹形状:“这味药,倒是和家父当年用过的假死药很像。”他指尖碾过药粉,鼻尖掠过若有若无的苦艾香——正是能延缓乌头碱发作的秘药。
沈予乔任由他扣住手腕,任由银粉沾上衣袖:“将军若感兴趣,”她忽然抬头,眼尾扫过对方喉结处的旧疤,“不妨看看格目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密语写着三行配方,末行画着极小的獬豸纹——归刑部死士的暗号,此刻正随着药粉渗进砖缝。
酉时三刻,县衙马厩的草料堆突然腾起青烟。李偃飞刚翻开张顺的狱卒手札,就听见更夫喊着“走水了”狂奔而过。他冲出门时,正见老狱卒被倒吊在马槽梁上,白发滴着火星,胸前的獬豸纹补丁已被烧穿半片。
“大人……井下……”张顺的咳嗽混着烟呛,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西角老槐。李偃飞割断绳索的瞬间,老人塞来枚冰凉的玉佩,獬豸角尖缺了半茬——正是三年前“暴毙”案中,死囚李甲临终紧握的信物。火场 collapsing 的木梁砸下时,他本能地用身体护住老人,后背被木屑划出深长的血口。
子时初,沈予乔在柴房的暗影里点亮烛台。张顺的尸体已被伪装成“火场窒息”,胸前玉佩的獬豸眼瞳处,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缝。她用银簪轻轻撬开,半幅帛画簌簌掉落,绢面上金粉勾勒的牡丹纹在跳动的火光里,渐渐显形为裴元庆与王忠嗣的密谈场景。
“范阳……囚车……”李偃飞盯着画中车栏上的牡丹暗记,指尖划过“安禄山”三字时,烛芯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每辆囚车标着‘死囚二十’,但车轮轴距却是按活人负重设计——他们要的是能握刀的青壮。”他忽然想起卷宗里那些“病故”的死囚记录,结案日期总在月中,恰是范阳军换防的时间。
沈予乔的指尖停在画中女眷的衣饰上:“襦裙袖口绣着医女的艾草纹,”她声音发紧,“而官妓的腰牌通常是牡丹纹——裴家把女眷按技艺分类,明码标价送往范阳。”帛画边缘的密语被她用醋液涂抹,渐渐显出血字:“三年间输送死囚三百,得军饷二十万贯。”
更鼓响过二更,县衙后院的枯井传来石块挪动的声响。李偃飞拽着绳索下井时,腐水气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井壁青苔下隐约可见刻着的牡丹纹箭头。当他触到井底的青砖时,砖缝间卡着半截断指——右手无名指,归刑部流放犯的标记。
“十八具尸体,”沈予乔在井口用烛火映出井壁刻痕,“对应三年前‘暴毙’的十八名死囚。”她忽然看见李偃飞从砖下摸出个油纸包,展开后是叠泛黄的押解文书,每一页的“已处决”红印都盖在牡丹纹暗记上,“他们早被掉包成暗桩,真正的死囚……”
“被刺字编入范阳军了。”李偃飞的声音低沉如井中水,文书最底层夹着张碎纸片,用炭笔写着“范阳军第三营,裴字旗”——正是安禄山麾下最精锐的私军番号。他忽然想起张顺临终前的指甲缝里嵌着槐树皮,那是暗桩传递“密道开启”的信号。
验尸房里,裴元庆正用银针刺探“尸体”的膻中穴。当银针陷入一寸仍无淤血渗出时,他脸色骤变——这具“尸体”分明用了假死药,心口体温尚在。他踹翻停尸床,看见床底用银粉画着的獬豸纹,正是沈予乔白日里“失手”洒落的轨迹。
“中计了!”他扯下令牌砸向瓷瓶,却见药粉扬起的瞬间,砖缝里渗出极淡的血线——那是死士启动密道的暗号。当他带着亲卫冲向县衙西角时,老槐树下的密道口已传来锁链闭合的声响,井底隐约飘出槐叶的清香。
五更天的官道上,五辆蒙着油布的囚车正碾过露水。李偃飞和沈予乔混在送丧队伍里,看见囚车辕马的鬃毛上系着槐叶——暗桩确认身份的标记。当车队行至潼关隘口时,守关士兵看见车首的牡丹纹令牌,立刻放行,却没注意到油布下偶尔露出的手,都戴着獬豸纹手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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