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监狱的典狱长室飘着陈腐的檀香,李偃飞的靴底碾过青砖上的算盘珠,目光落在墙角雕花樟木箱上。箱盖上的牡丹纹铜锁已被撬开,露出底层浸着血渍的账册,纸页间夹着的干枯曼陀罗花,正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
“《囚徒花名册》。”他的指尖划过封面,墨迹在血渍中晕开,显露出底下的暗纹——三朵焦骨牡丹托着“归刑部”三字,正是三年前新典狱长上任时的官印。翻开第一页,周大柱的名字用朱砂圈着,旁边标注“劫银案首犯”,可李偃飞用指甲刮擦纸页边缘的牡丹纹,却在花瓣褶皱里发现细小的针孔。
“拿醋来。”他头也不回地开口,身后的武侯立刻递上青瓷瓶。醋汁滴在针孔处,淡红色的密语渐渐显形:“周大柱,右肩木伤,纹银三百两,荐入右威卫·裴”。李偃飞的瞳孔骤缩,裴字后面的墨渍,分明是匆忙间掩盖的官印痕迹。
账册翻至第三十七页,王二牛的记录让他握笔的手青筋暴起:“盗米案,女眷李氏、幼女巧儿,充平康坊官妓,换得生路”。纸页边缘的牡丹纹里,用更小的字写着:“巧儿五岁,眉间朱砂痣,卖与尚宫局掌事”。而三年前“暴毙”的囚徒名录里,每个名字旁都画着节度使府的令牌,令牌下方用密语写着“心肝各一,银五百两”。
“大人,沈姑娘那边有发现!”武侯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索。李偃飞将账册往袖中一塞,穿过飘着艾草味的走廊,直奔监狱医房。沈予乔正蹲在药柜前,手中举着个裂纹陶罐,罐底“孙”字刻痕在琉璃灯下泛着冷光。
“曼陀罗花、穿山甲鳞片、焦骨牡丹蕊。”她用银簪挑起罐中残留的粉末,“《千金方》里的‘龟息散’改良版,能闭息三日,脉搏减缓如濒死。”指尖划过罐身的暗纹,三朵焦骨牡丹环绕着“德贵”二字,正是前典狱长孙德贵的表字,“他女婿是右威卫参军,三年前刚调任长安。”
李偃飞展开浸血的账册,翻到“孙德贵退休”那页,发现记录旁的牡丹纹里藏着密语:“卸任日,替死囚丙字七号,烙刑毁容,送范阳”。他忽然想起地宫石棺里的干尸,耻骨联合显示年龄四十,与档案中“六十岁”的记载不符:“孙德贵三年前就被替换了,现在的典狱长是冒名顶替,真正的他,怕是成了范阳军的‘死囚兵’。”
沈予乔的琉璃灯突然照见药柜底层的暗格,里面整齐码着十二支玉瓶,瓶身分别刻着“心”“肝”“肾”等字样。她拔开“心”字瓶塞,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却混着牡丹花香——正是用来保存脏器的西域药水。“节度使府的令牌。”她指向瓶底的阴刻纹,“三年前暴毙的囚徒,脏器都被挖去,标好了送往各地权贵的府第。”
更漏声敲过申时,李偃飞突然注意到账册中夹着的帛画。画上绘着监狱布局,粪坑、水井、典狱长室用红线相连,中央赫然标着“地宫入口”,而地宫深处画着艘漕船,船帆上绣着“范阳”二字。“周大柱的‘逃脱’只是幌子。”他的指尖划过漕船,“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借监狱密道,将死囚运往范阳,充作安禄山的私军。”
沈予乔点头,目光落在药罐底部的“孙”字上:“孙德贵明知女婿借他的名义卖囚,却在药罐刻字留下线索,说明他良心未泯。或许三年前他想阻止,却反被囚禁,成了第一个‘替死囚’。”她忽然想起小狱卒小六的话,“那些被充官妓的女眷,怕是也被灌了假死药,送去权贵府上当死士细作。”
医房外突然传来喧哗,李偃飞掀开帘子,看见狱卒们正抬着具尸体经过,死者后颈烙着牡丹印,正是丙字班的杂役。沈予乔快步上前,用银簪划开死者眼睑,瞳孔中央的黑点显示是中毒身亡:“曼陀罗过量,却混着穿山甲粉——这不是假死药,是致命毒。”
“他们在灭口。”李偃飞的声音低沉,“账册里的密语、药罐的刻字,还有地宫的帛画,都是孙德贵留下的证据链。现在他的女婿发现事情败露,开始清理知情者。”他忽然望向沈予乔,后者正在死者掌心发现半枚牡丹纹铜钱,“还记得法场更夫手里的铜钱吗?同样的牡丹纹,同样的‘孙’字暗记。”
沈予乔将铜钱对着阳光,看见钱眼里藏着极小的“卯”字——正是秘道机关开启的时辰。她忽然想起《鲁班经》残页上的星象图,卯时对应房宿,主“疏通”,而房宿的位置,正是范阳漕运的必经之路。
“李大人,你看账册的页码。”她翻到周大柱那页,页码“七十三”周围用墨点连成房宿形状,“他们用二十八宿标记运输路线,每个节气对应一宿,霜降是房宿,谷雨是心宿,下一个……”
“冬至,尾宿。”李偃飞接过话头,“尾宿主‘隐匿’,怕是要将下一批死囚扮作商队,从水路运往范阳。”他忽然抽出案头的长安地图,漕运路线上的牡丹纹标记,正与账册中的密语一一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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