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春,上海码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晨雾中。
黄浦江上,几艘外国商船静静地停泊着,船身随着江水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李鸿章站在甲板上,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炬地望着远处模糊的上海轮廓。
他身着褪色的蓝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条已经磨出毛边的布带,头顶的瓜皮帽下,几缕灰白的发丝被江风吹得微微颤动。
这位三十九岁的淮军统帅面容清瘦,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大人,士兵们已经在底舱待了三天三夜,不少人开始发热咳嗽。"副将张树声快步走来,压低声音报告道。
李鸿章眉头微蹙,转身走向船舱入口。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汗臭、呕吐物和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
昏暗的船舱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淮军士兵,他们或坐或卧,大多衣衫褴褛,面色蜡黄。
由于长期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船舱里,许多人身上已经起了疹子,更有甚者因晕船而呕吐不止。
"大人来了!"有人低声喊道,士兵们纷纷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行礼。
"都坐着别动!"李鸿章抬手制止,声音虽轻却充满威严。
他蹲下身,查看一名正在发抖的年轻士兵的情况,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烧得不轻。"
"回大人,小的没事..."年轻士兵声音虚弱,却强撑着想要站起来。
李鸿章解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盖在士兵身上,"先披着,等上岸后立刻找大夫。"
他转向张树声,"传令下去,所有发热的士兵优先登岸安置。"
"可是大人,上海道台派来的人说,要等天黑后才能秘密登岸,以免被长毛探子发现..."张树声面露难色。
李鸿章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派人上岸联系,就说我李鸿章说的,必须马上安排大夫和干净住处!"
"是!"张树声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去。
李鸿章继续在船舱中巡视,不时停下来询问士兵的情况。
当他走到角落时,发现一名老兵正用一块脏布包扎自己溃烂的脚踝。
"老周,你的脚怎么了?"李鸿章认出了这位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
"没事大人,就是在安庆突围时中的箭伤,一直没好利索..."老周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残缺的黄牙。
李鸿章蹲下身,亲自为老周检查伤口。伤口已经化脓,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伤必须立刻处理,否则你这只脚就保不住了。"他转头喊道,"来人!把老周抬到甲板上去,准备热水和干净布条!"
"大人,使不得啊!"老周急得直摆手,"我这把老骨头不值当..."
"胡说!"李鸿章沉下脸,"淮军上下,每一个兄弟都是我的手足。没有你们,我李鸿章什么都不是!"
当日下午,淮军开始分批登岸。士兵们拖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下跳板。
他们衣衫不整,面色憔悴,不少人还拄着临时找来的木棍当拐杖。
码头上,一些早起的小商贩和苦力远远围观,指指点点。
"看呐,这就是朝廷派来打长毛的军队?怎么跟叫花子似的!"
"听说领头的是个姓李的,以前在曾国藩手下做事..."
"就这模样还想打长毛?别被太平军一个冲锋就吓尿裤子了!"
嘲笑声隐约传入耳中,淮军士兵们低着头,拳头却暗暗攥紧。
李鸿章走在队伍最前面,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是腰杆挺得更直了。
淮军临时驻扎在城西一片废弃的宅院里。当天夜里,李鸿章召集众将议事。
简陋的厅堂里,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映照在众人凝重的脸上。
"诸位,"李鸿章环视一圈,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们初来乍到,上海官绅对我们多有疑虑。但最紧迫的是,探马来报,长毛慕王谭绍光率十万大军正向上海逼近,前锋已至虹桥一带。"
将领们面面相觑,脸上难掩忧色。淮军虽号称万人,实际能战者不过六千,且初来江南,水土不服者众多。
"大人,我们装备简陋,士兵又多有病患,不如先固守城内..."一名参将小心翼翼建议道。
"不可!"李鸿章拍案而起,"若龟缩城内,不仅士气尽失,更会让上海官绅彻底看轻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在虹桥阻击长毛前锋!"
他走到墙上挂着的手绘地图前,指着虹桥一带,"此地乃通往上海要道,若能在此挫败长毛锐气,必能大涨我军威名!"
次日黎明,李鸿章不顾众人劝阻,亲自带领几名亲信前往虹桥勘察地形。
他们换上便装,扮作商人模样,骑马缓缓前行。春日的江南,田野里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一片。
远处村庄炊烟袅袅,看似平静祥和,却暗藏杀机。
"大人,前面就是虹桥了。"亲兵低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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