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工造司内部还是一团乱麻呢。
不过今天有鹿野在,倒也不用费劲巴拉的一一清理过去。
因为,鹿野惯会使唤人的。
在场唯一的,最弱小的彦卿被委派了最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一路从北打到南。
“哎呀,小彦卿放心吧,有我看着,这位逃犯还能跑了不成?”
“嗯,那我听师祖的。”
再次目送彦卿离开,鹿野却反而没进工造司,只是在巨大的洪炉下方等着。
刃从暗处缓缓走出。
其实那天晚上,刃已经认出了老师,但鹿野按住了刃的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又偷偷塞了一张纸条。
刃大概能察觉到鹿野的小心思,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直到现在,这才明白。
老师以前也是这么约弟子们相聚的。
先互相不告诉,然后再偷偷分别通知,正当他们觉得这次有什么重要事情单独聊聊的时候,结果却发现,老师只是单纯酿了一壶好酒,想让大家都品尝一下。
“哎呀,来的真快,不会是等了一晚上吧?”
“没有。”
嗯,那就是有。
鹿野还不了解他们吗?
“来,先拿着小礼物。”
鹿野拿出准备好的小酒壶,亲手送到每个人手上。
“来尝尝吧,味道应该没变。”
虽然镜流已经用黑色布条遮挡住了眼睛,但唇齿间留下的淡淡香气,以及周围和煦的风,还是一瞬间将镜流拉回了那个旧日的回忆。
老师酿的酒总是最特别的。
白珩老是抱怨鹿野是不是没有把酿酒秘诀告诉她,不然明明用的是同样的配方,为什么总是老师的最好喝。
然而鹿野只是笑笑,说这是天赋问题。
给白珩气的,两天没理鹿野。
后来,白珩还问过鹿野老师,这酒叫什么名字。
“前尘。”镜流记得鹿野是这么回答的。
只是,这旧日的画面越温馨,现实的痛处就越发清晰。
啊,好疼啊。
就连酒精的麻痹作用似乎都要消失了。
刃和丹恒只是浅尝辄止,但这刻在灵魂中的味道也瞬间将记忆唤醒。
“走吧,去回星港。”
可怜的彦卿就这样被抛弃了。
回星港离得不远,鹿野三两步就踏上了最高处的楼梯,而景元已经等候多时了。
鹿野照例送上小酒壶。
“老师可真是偏心啊,喝酒都不等我。”
“你那不是忙嘛,喝酒误事,这是我酿的另一款,不会醉哦。”
景元确实不能像其他伙伴们一样豪饮一口,在细心这方面还得是鹿野老师在行。
“那就谢谢老师了,只是不知道,老师将我们聚集在这里,到底要送什么礼物?”
鹿野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
随后又招招手,把其他人都喊到了栏杆边上。
回星港的风一向柔和,和旧日的模样别无二致。
众人随着鹿野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白毛狐人姑娘正抱着一堆货物,缓缓从楼梯下方经过。
嘴里还嘟囔抱怨着什么。
最近回星港太闲了,都没有什么生意,待会要去金人巷吃什么午饭。
狐人姑娘忽然抬头看向楼梯上的几位,好奇的又多瞧了一眼。
咦?将军大人怎么在这里,不会看见自己偷懒了吧!
随即尴尬的羞红了脸,快速低着头抱着货物又跑远了。
众人并未出声打扰,或者说,有些时候,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然足够了。
“白珩…”
镜流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在栏杆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指痕。
她看不见,却对声音更加敏感。
不会认错的,绝对!
至于看见这位狐人小姑娘的脸的其他几位,反应并不比镜流小。
能再见到昔日的好友,刃从来没有想到,命运竟然还能在这无比黑暗的世界上,再给予自己一丝慰藉。
丹恒更多的是震惊,从自己的记忆中来看,白珩绝对没有再次复生的可能,那条孽龙也已经被斩杀,就连蜕生出了白露这个龙尊都是意外所为。
鹿野到底还做了些什么!
景元把目光从白珩身上移开,就一直死死的黏在鹿野身上。
果然,老师就是老师。
其实,当年最伤心难过的应该是鹿野老师吧。
自己好不容易教导出来的五位弟子,旦夕之间,死的死,伤的伤。
自己也被抓入十王司受审。
而鹿野老师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在丹恒一意孤行的时候,没有阻拦,也没办法阻拦,还是在倏忽大军压境的时候,只能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去。
鹿野倚靠在栏杆上,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抱歉,其实大家…反而应该恨我吧。”
“怎么会,老师…”
“如果我一开始就答应你拦住倏忽的大军,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不用着急否定,我知道的。”
鹿野缓缓坐下,淡淡喘息着什么。
“明明有能力阻止,却无动于衷,这是我在仙舟上那几天听到的最多的咒骂。他们怪我不去前线御敌,所以,他们的妻子,丈夫,儿子,才会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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