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暖阁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在绣绷上织就一片细碎金斑。我握着承安的小胖手,教他辨认绣线颜色,绯红的丝线缠绕在他肉乎乎的指节间,宛如春日里新抽的嫩芽。小家伙突然眼睛一亮,直勾勾盯着春桃匆匆抱入的金漆匣子——那鎏金纹路在光影中流转,倒真像极了他平日里追着跑的糖葫芦糖壳。
"王妃!匈奴使者捧着贡品来了,说是给小世子的满月贺礼!"春桃气喘吁吁,鬓角还沾着晨露。可匣子开启的刹那,她脸上的笑僵成霜,"这......这哪里是贺礼?分明是......"
羊皮卷轴在我手中展开,鎏金书写的匈奴文泛着冷硬的光。苏婉柔凑过来时,发间银铃轻响,忽然扑哧笑出声:"姐姐快看!匈奴王子乌日根竟指名道姓,要娶你和姐夫的双生女!"
"双生女?"我指尖微顿,下意识抚上尚还平坦的小腹。窗外的风卷起纱帘,将承安咿咿呀呀的呢喃揉碎在空气里。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慕容煜跨进门槛时,褪色青衫还沾着演武场的尘土。他目光扫过桌上的求婚书,下颌线瞬间绷紧如弓弦,骨节分明的大手重重落下,竹简在掌心寸寸碎裂:"我的女儿,谁敢肖想?"
脆响惊得承安小嘴一撇,哇地哭出声。我慌忙抱起他轻拍后背,嗔怪地瞪了眼满脸寒霜的夫君:"瞧瞧,把咱们心心吓着了!"
"阿楚,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慕容煜额角青筋微跳,"乌日根这分明是借着联姻,试探大盛边境虚实!"
"试探便试探呗。"我用帕子替承安擦去泪花,小家伙抽抽搭搭地抓住慕容煜的衣角,"先把礼物收着,说不定等孩子长大,这夜明珠项链还能当嫁妆压箱底呢。"
苏婉柔好奇地打开匣子,夜明珠与红珊瑚串成的项链倾泻而出,中间悬着的金牌刻满神秘符文。承安立刻被珠光吸引,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流转的光华,肉乎乎的小手抓着项链就往嘴里塞。
"使不得!"慕容煜手疾眼快地夺下,却在触到金牌纹样时猛然愣住。他指尖摩挲着那复杂的图腾,声音冷得像塞北的冰棱:"这是匈奴王庭继承人的标记......乌日根这是在拿整个匈奴储君之位,做联姻筹码。"
我挑眉轻笑,将金牌在承安眼前晃了晃,惹得他咯咯直笑:"到底是示好,还是威胁?"
"无论如何,我的女儿绝不可能远嫁草原。"慕容煜攥紧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要将所有不安都焐化在掌心里。
苏婉柔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姐姐快看!梅树上落了两只喜鹊!"
枝头的喜鹊扑棱棱地跳跃,尾羽扫落几片早开的花瓣。承安挥舞着小胳膊,项链上的夜明珠在阳光下流转出七彩光晕。慕容煜眼底的冰霜渐渐融成春水,伸手替儿子整理歪掉的虎头帽:"就算要嫁人,也得嫁个知冷知热的大盛儿郎,断不能像我当年......"他声音突然发涩,别过脸去掩饰泛红的眼眶。
"说什么丧气话!"我轻轻戳了戳他胸口,"说不定咱们这胎生的是双胞胎小子,到时候让乌日根空欢喜一场!"
"儿子女儿都好。"慕容煜低头在承安额头落下一吻,小家伙痒得直缩脖子,"只要他们平安长大,比什么都强。"
"王妃!匣子里还有封信!"春桃突然从锦缎夹层中抽出信笺。我展开细看,乌日根的字迹力透纸背:"闻双生阁绣技冠绝天下,望娶贵女为妻,共掌大漠与中原之商路。"
苏婉柔瞧完直乐:"好个如意算盘!既想要咱们的绣坊生意,又想借着联姻稳固王庭。"
"那就让他慢慢算。"我将信笺折好收入匣中,指尖拂过承安肉嘟嘟的脸颊,"等孩子出生,这封信说不定还能换几匹汗血宝马。"
慕容煜无奈地笑了,从袖中掏出个木雕小老虎。承安眼睛瞬间亮起来,抓过就往嘴里送,口水沾湿了老虎尾巴。慕容煜望着儿子天真的模样,忽然轻叹:"阿楚,你当真要留着这求婚书?"
"自然。"我望向窗外纷飞的花瓣,梅香混着奶香萦绕在暖阁。两只喜鹊忽然振翅高飞,在晴空划出优美的弧线,"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来日匈奴成了大盛郡县,乌日根的子孙还得排着队来双生阁学艺呢。"
苏婉柔笑着点头,发间银铃与我腕间铃铛叮咚相和。慕容煜将我们拥入怀中,承安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求婚书匣盖上,飘落的梅花瓣与夜明珠交相辉映,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关于爱与守护的故事,正朝着无人能料的方向,铺展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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