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雷声裹着岩屑,把南境的峡谷震得轰鸣。张楚岚踩着陡峭的石阶往观景台走,靴底沾着从东境湿地带回的泽珠光粒——那些虹彩色的光点在山风里跃动,竟让冰冷的岩壁透出淡淡的温情,崖边的栈道在光粒拂动下泛着微光,峡谷里的溪流奔腾如带,像无数被岁月冲刷的血脉,在深邃的峡谷间激荡着联结的光。
冯宝宝背着个藤筐跟在后面,筐里装着刚采集的岩样,斩魄刀的记忆纹路在筐绳上缠绕,银色的光丝拨开弥漫的山雾,偶尔有暗紫色的岩片从崖顶坠落,接触到光丝便化作碎石:“这谷的石不对劲。”她指着峡谷深处的裂谷,岩壁的褶皱里藏着影阁的符文在闪烁,“俺的记忆里有这种石——叫‘断连石’,影阁用‘本相’矿脉的精魂和南境混沌能量凝结的,能把人的‘本相’断进石芯,再顺着岩缝往‘绝连崖谷’送,跟溺容水的灭容泽薮、熔忆浆的灭忆火窟是一个路子,只是换了种割裂的法子,像被地震劈开的山体,把人的联结慢慢斩断,变成没有羁绊的孤。”她从筐边捡起块岩片,石面的纹路里嵌着缕灰黑色的戾气,“赵归真的勘探队凿了半月崖壁,说这岩片的源头在裂谷深处的‘忆谷核’,能量强到能斩断羁绊联结,让咱们趁春分前搭建索桥,把核取出来,别等山洪暴发,断连石把整个南境的‘本相’都劈成没有羁绊的碎块。”
王也摇着把折扇坐在块突出的崖石上,四盘残片在他指尖转得悠然,带起的气流勉强挡住些落石:“哪都通的联结检测仪快震碎了,说被岩片砸中的人会出现‘连断’——就是羁绊联结斩断,有个本该守护栈道的石匠,把凿子扔进深谷,说‘修不修都塌’;有个世代摆渡的艄公,把船桨劈成柴薪,说‘摆不摆都淹死’。”他指着裂谷方向的灰雾,“赵归真那老小子带了台起重机在那边布防,说崖谷的‘谷魇’比泽魇厉害十倍,能让人把心中的羁绊当成累赘抛弃,连自己为啥联结都记不得,像块孤立的崖石,再也聚不成山。”
小疙瘩抱着只岩羊从石缝后钻出来,岩羊的蹄子上沾着青苔,眼里却闪着与小疙瘩同源的金光:“楚哥哥,这青青是守谷兽,它说夜里会有‘谷灵’从岩片里钻出来,拖着连断的人影往裂谷飘,要是让它们把人影送进忆谷核,整个峡谷的人都会变成‘孤绝傀儡’——石匠把修好的栈道拆成木板,说‘走不走都摔死’;采药人把药篓扔进溪流,说‘采不采都毒死’;连岩鹰都独自盘旋在崖顶,忘了该与同伴共捕,跟影阁以前玩的断连术是一个路数,只是更隐蔽,藏在险峻的峡谷里。”他举起块嵌着绳索碎片的岩石,石面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影阁制服的女子,面容在不同岩纹里变幻,有时是山民的眉眼,有时是张楚岚的轮廓,左眼始终嵌着颗与黑曜石相同的墨色义眼,“守谷兽说,这岩石里裹着影阁阁主的意识残片,比之前的所有形态都要孤冷,像被裂谷隔绝的孤峰,得用最密的联结才能温暖。”
张楚岚接过王也扔来的凿子,金光咒在凿尖流转,映得峡谷都泛着暖光:“换了身岩片皮囊就以为能混进峡谷?以为把‘本相’断进石芯,就能随便斩断联结?忘了栈道能跨越深谷,人能与山水共生,被割裂的羁绊早晚能从崖缝里重新连成索桥吗?”他顺着石阶往裂谷走,沿途的岩壁纷纷震颤,石里的连断“本相”开始挣扎——有他爷爷教他在峡谷架桥时的执着,有冯宝宝说“俺们能连上”时的笃定,有王也帮石匠算承重时的细致,有小疙瘩对着索桥许愿时的认真,每个联结里都藏着影阁阁主的冷笑,像阵穿谷的阴风,想把所有羁绊的火苗都吹灭。
冯宝宝的斩魄刀突然出鞘,记忆纹路在峡谷间织成道银网,将试图靠近石匠的谷灵全部兜住:“张楚岚,小心岩缝里的‘断连丝’!”她的声音混着崖崩的脆响,“这些丝会顺着联结的缝隙往‘本相’里钻,钻得越深,连断就越彻底,比谷魇的割裂阴毒,连自己为啥羁绊都记不得。”
张楚岚刚走到裂谷的边缘,岩壁突然崩裂,无数根墨色的断连丝从石缝里窜出来,像蛛丝般缠向他的手腕。裂谷深处传来影阁阁主的声音,带着峡谷的阴冷,又混着岩屑的撞击声:“放弃所有联结,不好吗?”断连丝突然松开,在他面前组成面石镜,里面映着无数孤绝的“自在”——张楚岚不用再费心架桥,冯宝宝不用再费力修栈,王也不用再苦心智算承重,小疙瘩不用再死记互助的规矩,“你看,这样就不会有牵挂,不会有拖累,不会有联结断裂的痛,像块独立的崖石,不用为谁支撑,永远不用羁绊,难道不好吗?”
张楚岚的凿子停在半空,观测者印记让他看清了石镜里的破绽:那些“自在”的画面都是散的——没有他架起索桥后的踏实,没有冯宝宝修好栈道时的安稳,没有王也算准承重后的释然,没有小疙瘩看到人们共渡时的雀跃,没有所有带着羁绊却温暖的联结,像片没有栈道的峡谷,险峻却无通路,“好是好,可惜没了伴。”他的金光咒化作灼热的光,注入断连丝组成的石镜,“我爷爷说,人这辈子就像峡谷的索桥,得有两岸的牵挂才架得起来,要是连伸手拉人的念想都没了,跟块孤零零的崖石有啥区别?”他看向裂谷旁的冯宝宝,她正用斩魄刀斩断缠向石匠的断连丝,记忆纹路在山雾里泛着清亮的光,“你看宝儿姐,她记不清联结的道理,却总在别人摔倒时先伸手;王道长看着散漫,却比谁都懂‘同舟共济’的理;小疙瘩不懂羁绊的深意,却总把采到的野果分给大家;就连赵归真那老小子,总骂牵挂是包袱,却在每次架桥都先帮工友系紧安全绳——这些互握的手,才是‘本相’该有的链,没了彼此的联结,跟沉墟城的雕像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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