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小木屋内,烛火摇曳,酒香弥漫。闲云居士与酒鬼黄汤并未如往常般舞枪弄棒,而是对坐于木桌两侧,棋盘上楚河汉界分明,棋子错落有致。
酒鬼黄汤端起酒葫芦猛灌一口,浑浊的眼珠紧盯棋盘,忽然拍案而起,粗粝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得意:“嘿嘿,我吃你的炮!”酒气随着话音喷在棋盘上,震得卒子微微晃动。
闲云居士捻着长须轻笑,指尖轻轻叩了叩棋盘边缘:“臭棋篓子,竟还想着吃我的炮?你且看好了……”他手腕翻转,一枚车棋如离弦之箭斜刺里杀出,稳稳卡住对方马脚,“你的车,怕是保不住了。”
酒鬼盯着棋盘,浓眉皱成一团,肥厚的手指在车棋上来回摩挲,嘴里嘟囔着:“怎的就落了这般田地?老道,你这步棋下得阴损……”忽然抬头,满脸堆笑地搓了搓手,“那个……老道,我能悔一步棋么?就一步!”
闲云居士大度地挥了挥手,烛光照得他道袍上的云纹泛着微光:“无妨……凭你这棋艺,便是悔上十步,也难赢过我。”
话音未落,忽闻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在石阶上攀爬,其间还夹杂着压抑的呻吟。
酒鬼刚要落子的手陡然顿住,酒葫芦“咕咚”一声滚到桌底:“老道,你听……”
闲云居士指尖轻抚过棋子,目光幽幽望向木门。
下一刻,木门“咣当”一声被撞开,金满仓连滚带爬地摔进屋内,右腿上的鲜血顺着裤管源源不断地滴落,在青砖地面洇出蜿蜒的血线。他却浑然不觉,喉咙里像是塞着带血的棉絮,只能喘着粗气嘶喊:“前……前辈!救、救命啊!”
闲云居士握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两道白眉紧紧拧成了疙瘩。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金满仓的晃动而扭曲变形。
“哎呦喂!”酒鬼慌忙起身扶住金满仓摇摇欲坠的身子,酒葫芦在腰间晃出清脆的响声,“小子,你这是遭了什么劫?”
“杀手……有杀手要杀我大哥!”金满仓抓住酒鬼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求你们快去救救他!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好好,放心,我这就去看看。”酒鬼连声应着,扶金满仓在竹凳上坐下,转身就要往门外去。
可刚跨过门槛,闲云居士的声音忽然如冷泉般砸在他后颈:“老黄,别忘了咱们已经退出江湖了。”
这句话像无形的锁链,让酒鬼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他望着门外漆黑的树林,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还是叹着气坐回棋盘前,酒葫芦重重磕在桌上:“老道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守着那些陈规旧矩?”
闲云居士闭目不语,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叩,“啪”的声响里透着说不出的沉重。
金满仓见两人僵持,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挣扎着要起身:“前辈!求你们……”
“先治伤。”闲云居士忽然开口,枯瘦的手掌如按在琴弦上般轻覆金满仓伤腿。金满仓尚未反应,便觉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内劲透体而入,嵌入肌肉的硬币“噗”地弹出,在青砖上撞出清脆的响声。
“啊!”金满仓痛得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然而未等他喘过气,闲云居士袍袖已拂过木几,取来青瓷药瓶。居士指尖沾着乳白药粉按上伤口,力道轻得像春风拂柳,却让金满仓动弹不得——那看似温和的触碰中,暗含着武者对力道的绝对掌控:“贫道入山时便立誓,不再过问江湖恩怨。”
药粉渗进伤口的清凉感与剧痛交织,金满仓却顾不上这些,抓住闲云居士的道袍嘶喊:“可那是人命啊!”
闲云居士指尖一顿,药瓶在灯光下投出细长的影子。他望着窗外簌簌作响的竹林,语气平静如水却暗藏涟漪:“贫道有贫道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破了贫道的规矩,不过是心中有愧;但若坏了江湖的规矩……”居士忽然抬眼,“这天下,便要血流成河了。”
“前辈啊!求求你!求求你了!”金满仓喉间的哭号渐渐消哑。
闲云居士处理完伤口后,正襟危坐于棋盘前,修长的手指抚过“楚河汉界”——那里还凝着未干的血迹,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远处树林里传来隐约的打斗声,惊飞了檐下夜枭,却惊不动屋内人的道心。
温羽凡猫腰窜进树林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夺命指的毒刺擦着耳际划过的声响,比淬毒的蛇信更让他心惊。他足尖点上树干,借力跃上枝头,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在他脸上织出破碎的银网——正是黑蜘蛛的「蛛网游身步」。
夺命指的指尖第三次刺进树干,木屑纷飞中,他瞳孔剧烈收缩。眼前的男子在树冠间辗转腾挪,起落间竟带着几分黑蜘蛛的阴诡灵动:“老十的独门身法……你怎么会?!”
“不止呢。”
温羽凡蹲在横枝上,指尖扣住两枚鹅卵石。石子出手时带起刁钻的弧度,一枚直击面门,一枚斜打咽喉,竟比黑蜘蛛的飞刀更多了几分野路子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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