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郎的喉结在女尸苍白的脖颈上滑动,缝合处的黑线被暴雨冲刷得根根暴起。林秋河的琴匣砸在戏台立柱上,暗红漆皮剥落处露出密密麻麻的抓痕。
"令祖造的孽,该由林家人血偿。"严九郎撕开灰布长衫,露出爬满尸斑的胸膛,两根锈迹斑斑的钢针正插在心脏位置。他抄起鼓槌重击人皮鼓,鼓面顿时凸起婴儿拳头大的肉瘤。
林秋河翻身滚下戏台,后脑勺磕在青砖地面。血腥味涌上喉头时,他看见一双红绣鞋停在眼前——鞋尖缀着的银铃铛沾满泥浆,水青色裙裾正往下滴着粘稠的黑液。
"公子怎的这般慌张?"
抬头对上一张敷着厚粉的脸。女子丹凤眼用朱砂勾到鬓角,唇间含着半片胭脂纸,可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却塞着两粒染血的相思豆。她俯身时,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串扫过林秋河的脸,冰凉如死蛇。
"青芜姑娘...求您放条生路。"林秋河摸到袖袋里的祖传平安扣,玉珏边缘突然变得滚烫。
青衣女子伸出三寸长的指甲划过他喉结:"严老板要的人,阎王都带不走。"她袖中甩出丈余长的白绫缠住琴匣,"你听——"
破庙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积灰的看客席上,数十把柏木椅正凭空挪动,首排中央的座椅缓缓转过来,椅背上赫然刻着"林秋河"三个字,凹槽里凝着黑红的血痂。
"那是你的座。"青芜的指甲突然刺进林秋河肩头,相思豆从眼眶掉出,露出蠕动的蛆虫,"坐上去,就能永远听奴家唱戏了。"
林秋河抓起地上的断香插向女子手腕。青芜发出夜枭般的尖啸,白绫应声断裂。他趁机冲向庙门,却发现原本空荡荡的门框上爬满血色戏服,袖口都用金线绣着"严家班"。
"戌时三刻到——"
严九郎的嘶吼混着鼓声穿透雨幕。林秋河回头看见戏台两侧的血灯笼暴涨三尺,青芜正对着残缺的铜镜梳头,梳齿间绞着大把带血的头皮。镜中映出的却是具骷髅,颌骨开合间掉落几颗腐坏的牙齿。
"开锣!"
鼓槌砸中人皮鼓的瞬间,林秋河双腿突然不受控地走向戏台。琴匣自动翻开,祖传的蛇皮胡琴泛出青灰色,琴弦上凝着冰碴。他僵坐在鼓架旁,发现左手掌心浮现出血色戏词,字迹正随着鼓点跳动。
严九郎甩过来一件皱巴巴的戏服:"《锁魂劫》第一折——夜奔。"他腐烂的指尖戳着林秋河胸口,"拉错半个音,就用你的筋做琴弦。"
青芜的水袖甩过林秋河眼前。她转身亮相时,后脑勺竟还有张溃烂的脸,嘴角一直裂到耳后:"那年我十六岁,被钢丝吊在梁上三天三夜..."戏腔陡然拔高,"眼珠子叫乌鸦啄了去!"
胡琴发出凄厉的颤音。林秋河发现琴弓上缠着女人的长发,每拉一下就有黑血从琴筒渗出。青芜的舞姿越来越癫狂,水袖扫过之处,座椅上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影,个个脖颈缠着钢丝。
"停手!"林秋河扯断琴弦,"你们不是要人皮吗?"他举起祖传玉珏,"八十年前的事与我何干?"
鼓声戛然而止。青芜的水袖突然勒住他脖颈:"当年你祖父亲手把朱砂掺进我们的胭脂..."她眼眶里的蛆虫簌簌掉落,"我的皮被活剥下来时,他还在笑呢。"
严九郎用鼓槌挑起一盏血灯笼:"林鹤年可曾说过,他在戏折里下了咒?"灯笼映出戏台顶棚,横梁上倒吊着七具干尸,脚腕都系着褪色的名牌,"这些可都是你们林家人。"
林秋河在最后一具干尸腰间看见了熟悉的玉佩纹样——竟与父亲失踪时佩戴的一模一样。他挣脱水袖扑向严九郎:"你们把我爹怎么了?"
"他自愿当鼓架的。"严九郎掀起人皮鼓,露出森森腿骨,"每天子时,这些骨头都会长出新鲜的人油..."鼓面血管突然缠住林秋河手腕,"很快你就能父子团聚了。"
青芜的指甲突然刺进鼓面。人皮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血管应声断裂:"时辰未到,严老板莫要坏了规矩。"她转向林秋河时,溃烂的后脑勺转到正面,"公子不如猜猜,方才座椅上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庙外惊雷炸响。林秋河瞥见首排座椅上"林秋河"的刻痕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名字。积灰的椅面浮现出暗红掌印,仿佛有看不见的人刚离席而去。
"每演完一折戏,就要有个活人永远留在座上。"青芜用指甲在立柱刻下新的名字,木屑纷飞间露出里面嵌着的指甲盖,"你猜下一个是谁?"
后台传来瓷器碎裂声。穿短褂的马脸汉子举着酒坛踉跄而出:"他娘的装神弄鬼!"他抡起坛子砸向青芜,"老子走南闯北..."
青芜的水袖缠住酒坛。坛口突然探出只青黑的手,五指紧扣住马脸汉子的喉咙。严九郎阴笑:"这位爷既然闯进来,就客串个武丑吧。"
鼓声再起时,马脸汉子不受控地翻起筋斗。他脖颈青筋暴起,眼珠凸出眼眶:"救...命..."最后一个空翻时,头颅突然齐肩断裂,腔子里的血喷在戏台顶棚,倒吊的干尸们贪婪地张着嘴接血。
"好!"严九郎拍打人皮鼓。马脸汉子的头颅滚到林秋河脚边,嘴唇还在蠕动:"快逃..."
青芜用白绫裹住无头尸体拖向后台。经过林秋河身边时,她后脑的溃烂面突然睁开第三只眼:"公子现在知道,为何戏台要搭在乱葬岗上了吧?"
暴雨声中混入零星的铜锣响。林秋河发现戏台地基缝隙里伸出无数惨白的手,正在拍打节奏。他摸到琴匣暗格里的镇魂钉,猛地刺入青芜的第三只眼。
"啊啊啊啊啊——"
青芜的尖啸震碎窗纸。严九郎的鼓槌突然暴长三尺,尖端直刺林秋河心口:"找死!"
林秋河翻身躲过,鼓槌扎进立柱竟溅出脑浆。他趁机掀开人皮鼓,父亲腿骨上赫然刻着血字:"毁玉珏"。祖传的平安扣突然开裂,露出里面暗藏的朱砂符。
"原来如此..."林秋河将玉珏拍在鼓面。人皮鼓发出哀嚎,鼓面浮现出祖父林鹤年的脸:"快走!他们在等..."
青芜的水袖破空袭来。林秋河扯断戏台幔帐缠住屋梁,纵身跃向庙门。血色戏服被玉珏照到的瞬间燃起青火,他撞碎燃烧的门板冲进雨幕,身后传来严九郎的怒吼:
"你逃不出《锁魂劫》的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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