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砖面的刻痕,突然笑了,这些年被偷走的东西,到底还是长了腿,自己走回了家。
院门“吱呀”响时,她没抬头,只听见脚步声在三步外停住。
是陈大山,手里攥着个油纸包,散发着新麦的香气——是镇上国营食堂的馒头,雪白的馒头上印着红戳,像极了离婚书上的公章。
“秀兰,”他的声音比晨雾还淡,“我……我去粮管所把倒卖白面的事全认了,他们说,要是判了刑,房子……”
“房子是我的。”李秀兰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土,“你要是想蹲大牢,随你。”
她看着对方突然佝偻的脊背,突然想起他年轻时扛着柏木房梁的模样,那时她以为,这房梁能撑起一辈子的天,“不过蹲牢前,把你欠我的粮食都还回来。”
陈大山低着头,把油纸包递过去,“这馒头,你和孩子们吃。”
李秀兰没接,目光落在那红戳上,“这红戳印在馒头上,也印在离婚书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这馒头我不要。”
陈大山的手猛地一抖,油纸包掉在地上,雪白的馒头滚进阴沟,沾了泥。
李秀兰转身走向槐树,看见树杈上挂着串银铃,是她出嫁时凤冠上的,不知何时被人捡来挂在这儿,风一吹,清泠泠的响,像极了三十年前她在花轿里掉的第一滴泪。
这一次,她没去摘那串银铃。
有些声音,该让它留在过去的风里;有些日子,该让它在新的晨光里,重新发芽。
霜降后的第七日,李秀兰蹲在槐树下择菜,指腹碾过青萝卜的绒毛。
竹筛边沿搁着半块水果糖——是陈豪昨儿在镇上供销社捡的糖纸,央着售货员换的,非要塞给她留着“喝糖水时添甜”。
“娘,我带了新毛巾。”陈雨的布鞋碾过满地槐叶,帆布包上印着“前进毛巾厂”的红漆字,掏出条靛蓝方格毛巾,边角绣着歪扭的“李”字,“厂子里新学的挑花,给您擦手用。”
李秀兰指尖停在菜根上,想起三个月前这闺女光着脚走碎石路,如今鞋面上绣着朵半开的月季——是陈雨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鞋面布。
她接过毛巾时,触到闺女掌心的硬茧,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扛房梁的血痕,原来有些疼,真能熬成岁月的茧。
西厢房传来瓷罐相碰的轻响,陈红正踮脚往碗柜里塞玉米面,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粮票。
“上回您给的布票,我给虎娃做了条棉裤。”她转身时,鬓角别着朵晒干的茉莉,正是李秀兰今夏在窗台养的,“他爹说,等腊月杀猪,给您送半扇排骨来。”
院角传来孩子的笑声,陈彩的小闺女正追着蒲公英跑,发辫上别着李秀兰攒了半年的玻璃糖纸。
“娘,您尝尝我新学的烙饼。”陈彩掀开粗布巾,金黄的饼子冒着热气,边缘焦得恰到好处,“照着您账本里的法子,加了半勺猪油——”
话到尾音突然哽住,她想起去年冬天,母亲在灶台前数着粮票的背影,如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早化作灶膛里的灰。
暮色漫进院子时,院门“吱呀”响了三声。
李秀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陈伟,他总在这个时辰来,像算准了王翠兰不会跟来。
布鞋碾过青砖的声音在三步外停住,接着是搪瓷缸轻放在石桌上的脆响——是新麦面熬的稠粥,飘着几星油花。
“娘,您趁热喝。”陈伟的手悬在半空,又慌忙缩回,袖口露出道新疤,“翠兰……她昨儿去镇上供销社,看见您给豪子做的棉鞋,说要给您扯尺新布。”
李秀兰搅粥的勺子顿了顿,想起上个月王翠兰在院门口骂街,被陈伟拖走时扬起的笤帚。
此刻男人低头盯着砖缝,鞋面上沾着胡翠萍家院子的新土——他终究把三十七块刻着“李记”的青砖全搬回来了,连带着砖缝里的草籽,在她家墙根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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