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家说是民国时期苏州..."老人突然噤声,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刺向叶徽,"你认识?"
茶汤映着两人对视的倒影,水面微微颤动。叶徽端起已凉的茶轻抿一口,用杯盏遮掩嘴角的苦笑:"《长物志》里提过类似工艺,据说要掺入玉屑反复捶打。"他故意说错一个细节,这是前世汪老先生教他的试探之法——懂行的人会立刻纠正。
果然,老人摇头:"玉屑太脆。这是徐家秘方,要加..."话到一半突然警觉地收住,转而从棋罐底部取出一张泛黄的宣纸便签。叶徽注意到他取便签时,左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那是弹片压迫神经的后遗症。
院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穿深蓝色中山装的秘书在廊下轻声提醒:"首长,体检时间到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室内听清又不会显得冒犯。
叶徽瞳孔微缩。虽然早猜到老人身份不凡,但"首长"这个称呼还是超出了预期。老人却浑不在意地摆手:"告诉医院,今天遇到个活扁鹊,不用他们那些仪器。"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秘书惊诧地看了眼叶徽,目光在他素净的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地退下。叶徽注意到秘书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有一个不自然的隆起——是枪套的形状。
老人将宣纸便签推到叶徽面前,纸上毛笔字铁画银钩:"下周三,带你去见个懂养生之道的朋友。"落款处盖着朱文小印,印文模糊难辨。
便签上是西山某处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进入的疗养院地址。叶徽接过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蝇头小楷:查查你的肾经,寅时疼痛不是好事。
他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个时辰的隐痛连他自己都才察觉三天,每次发作都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如同有人用钝刀慢慢刮着肾脏。老人竟能一语道破,莫非一直在监视自己?将便签收入怀中时,指尖触到硬物——是那枚故意藏起的白子,此刻正发烫般灼着他的掌心。
暮色渐浓,老人在门口忽然回头。残阳给他镀上金边,皱纹里的阴影却深得可怕:"小叶,你下棋...很像一位故人。"他的目光越过叶徽肩膀,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时空,"四七年长春围城,他用半局棋换了我半袋炒面。"
叶徽站在廊下,看着黑色红旗轿车的尾灯消失在银杏道尽头。掌心的白子刻着极小的"叶"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血色。一片落叶飘进他衣领,冰凉如死人的手指。他想起那个雪夜,父亲将最后半袋高粱米送给溃兵时说的话:"棋道如人道,让三子易,让天下难。"
远处传来晚课钟声,叶徽摸出手机,十三条未读消息都是芳姐催问代言合约的。最新一条写着:"明天十点,帝景酒店2808,别让我派人'请'你。"后面跟着三个血滴子表情。锁屏时,壁纸是昨天偷拍的校史馆老照片——1936届毕业生合影里,那个与他九分相似的青年站在最后一排阴影处,胸前校徽的位置空空如也。
棋室内的檀香已经燃尽,余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叶徽走回棋盘前,发现那枚被香灰覆盖的关键黑子不见了。窗外的樱花树上,一只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翅膀拍打声渐渐远去。他低头看着棋盘上残缺的棋局,忽然意识到老人至少让了他七手棋——就像当年父亲让他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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