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非遗产品缺少文化溯源。"老教授掏出一张名片,"可以考虑增加二维码,链接到古歌录音和纹样解读。"
龙安心恭敬地接过名片,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如坠冰窟:"对了,刚才那几个讨债的,我建议你尽快处理。现在政策对失信被执行人很严格,会影响合作社贷款。"
直到老教授离开,龙安心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从未想过债务问题会连累到刚有起色的合作社。吴晓梅正在整理订单资料,发丝垂落在纸页上,像一抹温柔的阴影。
"晓梅,我们得提前回去。"龙安心哑着嗓子说,"明天一早就走。"
吴晓梅抬头看他,眼睛在展位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她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我去改签车票。"
闭馆时,龙安心最后一个离开。他站在空荡荡的展位前,看着满地狼藉的包装纸和绳头,突然想起三年前离开广州时同样狼狈的夜晚。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处可归的流浪者——凯寨的火塘等着他回去。
回到廉价旅馆,龙安心立刻搜索"被冒名注册公司怎么办"。屏幕上冰冷的法律条文让他头晕目眩:需要笔迹鉴定、诉讼、行政复议...每一项流程都长得令人绝望。
"有办法的。"吴晓梅突然说。她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扁平的木匣子,"阿爸让我带的。"
匣子里是一套银饰,最上面摆着个奇怪的物件——半截钥匙焊在银片上。"这是'断钥银',寨子里解决大纠纷时用的。"吴晓梅解释道,"拿着它去找'说理人'。"
龙安心一头雾水。吴晓梅叹了口气,用苗语说了个词:"Lul xit。"见他不明白,又换成汉语:"深圳应该有苗家同乡会。"
深夜,龙安心辗转难眠。窗外深圳的霓虹灯永不熄灭,像一头贪婪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他摸出口袋里的评理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凯寨清澈的溪水。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大勇发来的彩信——一张泛黄的欠条照片,金额八万七千元,落款盖着那个冒牌公司的公章。紧接着又是一条文字:"三天内不还钱,就去你老家要。"
龙安心猛地坐起来,床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隔壁床的吴晓梅翻了个身,银项圈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她的项圈上投下一道细细的光痕,像一条微型的银河。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卫生间,关上门后拨通了凯寨村长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村长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阿龙?深更半夜的..."
"叔,我被以前工地的包工头坑了。"龙安心压低声音,简单解释了情况。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明天去罗湖区解放路,找'苗岭人家'餐馆。老板姓杨,就说是我侄子。"
挂掉电话,龙安心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挂着两轮青黑。三年前那个狼狈逃离城市的龙安心似乎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身后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合作社、订单、还有...
卫生间门突然打开,吴晓梅站在门口,手里捧着那个银饰匣子。她没戴头巾,长发垂在靛蓝色的睡衣上,像是夜空倾泻而下。
"务婆说过,"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银器要在月圆夜擦才亮。"她打开匣子,取出一块鹿皮布,"今晚正好是十五。"
龙安心接过布,机械地擦拭起那个"断钥银"。奇怪的是,随着银器渐渐发亮,他的思绪也清晰起来。
"我有个主意。"他突然说,"既然周老板能用我的身份注册公司,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公司名义反诉他?"
吴晓梅眨眨眼:"就像...用捕兽夹反过来夹猎人?"
"对!明天我们就去市场监管局调档案。"
月光渐渐西斜。他们并排坐在窗边擦拭银饰,谁都没有再提讨债的事。龙安心发现银器上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其实是极细小的苗文——是祝福语,务婆说过,银器要刻字才能护主。
当第一缕晨光染红天际时,龙安心终于看清了"断钥银"上刻的字:"Gid denx gid hmangt"——汉语意思是"前路后夜"。这是苗族人出门远行时常说的祝福,寓意无论白天黑夜都有神明庇佑。
"走吧。"龙安心把银饰装进匣子,"今天有很多事要做。"
吴晓梅正在用五倍子水浸泡绣片,闻言抬头:"不等明天了?"
"先去会会那个杨老板。"龙安心把评理石揣进兜里,"然后去市场监管局。王大勇他们肯定还会来展位堵人,我们得抓紧时间。"
清晨的深圳已经有了燥热的气息。龙安心和吴晓梅拖着行李箱穿过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银饰匣子在背包里随着步伐轻轻作响,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在"苗岭人家"油腻的厨房里,杨老板听完来龙去脉,用沾着油渍的手拍了拍龙安心的肩:"小事情!我有个表哥在律所当保洁,让他帮忙找份内部通讯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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