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第七天,县政府的黑色轿车碾着泥泞开进凯寨。车门打开,先下来的不是领导,而是一股浓郁的樟脑味——秘书小刘抱着一摞红头文件,最上面那份印着烫金大字:《关于支持少数民族传统工艺产业化发展的若干意见》。
"龙社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老远就伸出手,"你们的地龙烘干系统上《新闻联播》了!"
龙安心还没反应过来,文件已经塞到他手里。翻到第三页,赫然列着专项扶持资金:50万元。
"不够修路的吧?"阿公在人群里嘀咕。
副县长笑容僵了僵,突然压低声音:"省交通厅特批的'非遗保护通道'项目,下个月就动工。"他指了指文件末尾的附件,"你们合作社是示范点。"
吴晓梅眼尖,发现附件里夹着张泛黄的旧图纸——竟是龙安心父亲当年手绘的村道设计图,边缘还有铅笔写的苗文注释。
"这……"
"档案局找到的。"副县长意味深长,"你父亲当年要是晚走半年,这条路早修成了。"
扶持款到账当天,合作社开了采购会。年轻人嚷嚷着要买最先进的德国真空机,老人们却围着务婆的火塘开小会。
"机器好是好,"务婆用火钳拨弄炭灰,"就是缺了股烟火气。"
杨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几片发黑的枫叶:"我奶奶那会儿,用枫香叶包刺梨干,放三年都不坏。"
大学生村官小王推了推眼镜:"枫叶里的单宁酸确实能防腐,但达不到食品安全标准……"
"那就改良!"龙安心突然拍板。他翻出父亲笔记里"土法灭菌"的章节:蒸笼杀菌时垫上枫叶,再熏艾草烟。
三天后, hybrid方案诞生了:真空包装机里内置枫叶滤网,封装前用苗药熏蒸。县质检局来抽检时,技术员盯着检测仪直挠头——菌落数比标准还低,机器却显示有"不明活性物质"。
"这是枫香素的抑菌作用。"省农科院专家视频连线时惊叹,"你们把非遗做成了高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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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封真空机时,龙安心在说明书里发现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广州工地老工友阿强的字迹:
【安心哥:听说你在老家搞出名堂了。厂子倒闭,我学了数控机床,能修苗绣用的绣绷。要人的话……】
字迹到这里被水渍晕开,背面还粘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龙安心戴着安全帽,站在未完工的写字楼前比剪刀手。
"招!"吴晓梅抢过纸条,"正好银匠铺缺个会车床的。"
阿勇却盯着照片背景里的吊塔出神:"龙哥,这楼是不是现在广州那个'金融中心'?"
龙安心喉结动了动。当年他们浇筑的基坑,如今成了地标。而跑路的包工头,现在正开发着县城的"民族文化产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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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文件里最让龙安心头疼的,是那条"加强民族地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育"。
"要在村小推广普通话,"县教育局的人敲着桌子,"这是硬指标!"
教室后排,务婆的曾孙女小阿朵突然举手:"老师,蝴蝶妈妈用哪种话唱歌?"
年轻的汉族支教老师卡壳了。老校长赶紧打圆场:"咱们用双语教学,汉语教数学,苗语教……"
"教什么?"督查组的人冷笑,"教封建迷信?"
当天夜里,龙安心被一阵读书声吸引到村小。透过窗户,他看见小阿朵带着孩子们用苗语朗读黑板上的汉字:
"云对雨,雪对风,大陆对长空……"
抑扬顿挫的苗语腔调里,汉语对韵歌竟有了芦笙般的韵律。
政策利好消息传出第三天,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出现在合作社门口。他背着个泛白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十二把形状各异的银匠錾子。
"吴师傅?"潘阿婆颤巍巍迎上去,"你不是去广东带孙子了吗?"
老人默默展开张X光片——肺部阴影像团乌云。"医生说,最多半年。"他掏出块黝黑的石头放在桌上,陨铁在晨光中闪着蓝光,"趁手还没抖,把最后的手艺传了吧。"
阿彩主动请缨当学徒。第一课却是跟着老人满山跑,辨认五种不同的粘土。
"这是炼银模用的,"老人踹开溪边的浮土,露出层灰白胶泥,"要掺三月采的杜鹃花粉。"
当晚,吴师傅在火塘边展示了绝活:将银丝绕在新鲜的山苍子枝条上煅烧,成品自带草木纹理。
"这叫'活银',"他咳嗽着说,"机器永远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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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策扶持款到账满月时,合作社举办了"新设备启用仪式"。副县长亲自剪彩,红色绸带却怎么也剪不断——吴晓梅偷偷用了苗家织布的"不断头"技法。
热闹中,龙安心发现阿强蹲在厂房角落调试机器。这个曾经的钢筋工,现在正用数控机床雕刻银饰模具。见他过来,阿强指着屏幕上的3D建模图:
"龙哥,我把地龙管道的纹路扫描下来了,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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