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李建军似乎被陈默的故事深深触动,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白,眼神也有些复杂地看着前方。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些新闻报道里“光荣负伤”的英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沉重和残酷的现实。
李卫国将最后一口烟吸尽,把烟蒂摁灭在随身携带的小烟灰缸里。陈默的故事,也勾起了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绪。战争的创伤,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真正愈合,它只是潜伏在灵魂的角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会猛地跳出来,噬咬你的神经。
“爸,那……像陈默这样的情况,多吗?”李建军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多?”李卫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多得你想都想不到。战场上,死法千奇百怪,活下来的,也各有各的‘残法’。身体上的伤好治,心里的伤……难呐。”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又飘向了窗外,仿佛透过眼前这和平安宁的城市景象,看到了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充满钢铁与火焰的画面。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默那么……憋屈。”他缓缓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同的意味,“打仗嘛,总得有点……让人提气的事儿。不然,光剩下挨炸、钻洞、提心吊胆,那仗还怎么打下去?”
李建军似乎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好奇地问道:“提气的事儿?比如呢?”
“比如……咱们的坦克兵。”李卫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仿佛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年代,“咱们刚打过去那会儿,很多人都说,越南那地方,山高林密,到处是沟壑河流,不适合坦克作战。越南猴子也仗着熟悉地形,到处埋地雷,挖反坦克壕,还从苏联弄了不少反坦克火箭筒,以为就能挡住咱们的铁甲洪流了。嘿!”
他带着一丝自豪和轻蔑笑了笑:“他们太小看咱们解放军的决心和……咱们坦克兵的本事了!”
李卫国开始回忆起另一段经历,这段经历或许不是他亲身参与的核心战斗,但却是他在战役初期或中期,作为步兵协同或侧翼部队时,亲眼目睹或听战友详细讲述的、关于我军坦克部队在越南北部复杂地形下英勇作战的故事。
“我记得那是打柑塘 (Cam ???ng) 的时候……”李卫国陷入了回忆。柑塘是越南黄连山省(现已并入老街省和安沛省)的一个重要城镇,也是一个磷矿基地,地理位置重要,越军在此设有重兵防御。
“……咱们的坦克部队,隶属于昆明军区的装甲兵,奉命配合步兵,沿红河河谷向柑塘方向穿插突击。”
“那路叫一个难走!根本不是咱们国内那种平坦大道。到处是狭窄的盘山土路,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深沟大河。路面上不是石头就是烂泥,坦克开上去都打滑!更别说越南猴子还在路上埋了数不清的地雷,挖了好多又深又宽的反坦克壕!”
“当时我们步兵就在坦克后面跟着,或者在侧翼掩护。看着那些‘铁王八’(当时士兵们对坦克的戏称)轰隆隆地往前开,心里头既觉得踏实,又替他们捏把汗。”
“越南猴子也确实够狡猾!他们不跟你正面硬碰硬,就躲在路两边的山林里,或者挖个小工事藏起来,等咱们的坦克靠近了,就用RPG火箭筒(苏制RPG-7是越军当时主要的单兵反坦克武器)或者无后坐力炮玩命地打!那火箭弹拖着白烟‘嗖嗖’地飞过来,打在坦克上‘咣咣’直响!”
“有好几辆坦克,履带被打断了,趴窝在路上动弹不得,成了活靶子。还有的坦克,炮塔被直接命中,‘轰’的一声就炸了窝,里面的弟兄……”李卫国声音低沉了下去,显然想起了惨烈的画面。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激昂起来,“咱们的坦克兵,那真是好样的!一个个都跟犟驴似的,认准了方向就往前拱!履带断了?能修就赶紧修,修不好,就把炮塔当固定火力点用,继续掩护步兵!前面的路被反坦克壕挡住了?工兵上不去,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有的坦克驾驶员,愣是凭着一股子虎劲儿和过硬的技术,硬生生地从壕沟边上碾过去!车身都倾斜成四五十度了,看着都悬乎,但就是没翻!”
“还有更绝的!”李卫国仿佛身临其境,比划着说道,“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大壕沟,或者被炸毁的小桥,他们就用……用坦克搭桥!前面的坦克冲下去,用自己的车身填进沟里或者架在断桥上,后面的坦克就从它身上开过去!你想想,那得多大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开下去的那辆坦克,基本上就等于报废了,里面的弟兄,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李建军听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那种用钢铁之躯为战友铺路的悲壮场面。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遭遇战。”李卫国继续说道,“我们当时正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谷公路前进,坦克在前面开路,我们步兵跟在后面。突然,从前面山坳里,冲出来好几辆越南猴子的坦克!是苏制的T-34(虽然老旧,但当时越军仍有装备)和PT-76水陆坦克!他们显然是想打我们一个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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