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待在这里!天亮后,这里肯定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走!找到一条河!顺着河往下走,也许……也许能碰到我们的人,或者找到出去的路!”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在完全迷失方向的丛林里,河流往往是生命线,也是唯一的参照物。
“可是……往哪儿走才有河?”有人茫然地问道。
“我刚才逃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这边有水声……”刀疤脸指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其实他自己也根本不确定,“不管了!就往这边走!所有人,还能动的,互相搀扶着!伤员尽量照顾!走!”
没有选择,也没有质疑。残存的我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次挣扎着爬起来,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刀疤脸指示的那个未知方向,继续跋涉。
这一次,气氛更加压抑,更加绝望。队伍拉得很长,几乎不成队形。每个人都低着头,默默地走着,除了沉重的喘息和伤员偶尔发出的呻吟,再没有其他声音。恐惧和疲惫像两条巨大的蟒蛇,死死地缠绕着每一个人,慢慢地吸干我们最后一点力气和希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开始蒙蒙亮。我们似乎一直在沿着一个下坡的方向走,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湿滑。渐渐地,一阵隐隐约约的、持续不断的“哗哗”声,传入了我们的耳朵。
“水声!是水声!”走在前面的老周突然惊喜地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精神都是猛地一振!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听到了驼铃声一般,求生的本能让早已麻木的身体里,又重新涌出了一丝力气!
我们加快了脚步,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拨开最后一道浓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汹涌的大河,出现在我们面前!
河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土黄色,水流异常湍急,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咆哮着向下游奔腾而去。河面很宽,目测至少有一百多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笼罩在晨雾中的墨绿色群山,看起来遥远而又陌生。
“是……是南溪河?”刀疤脸看着眼前这条大河,喃喃自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南溪河是红河在中国境内的主要支流之一,下游流入越南老街省。如果真的是南溪河,那意味着我们可能离边境线或者某些重要的交通线不远了。
但眼前的景象,很快就将这点微弱的希望击得粉碎。
河岸边,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钢筋和焦黑的木头残骸——那显然是一座桥梁被彻底炸毁后留下的痕迹。河面上,看不到任何可以渡河的船只或者工具。湍急的水流和隐藏在浑浊河水下的暗礁、漩涡,让任何试图徒步或者游泳渡河的想法都变成了自杀。
我们,被这条“断魂河”拦住了去路!
前有大河阻断,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威胁,我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队伍里的气氛,瞬间又降到了冰点。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浇灭。几个精神比较脆弱的战士,甚至瘫坐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刀疤脸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沿着河岸来回踱步,焦躁地观察着河水和对岸的地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排长……怎么办?”老周走上前,声音干涩地问道。
刀疤脸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湍急的河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
“怎么办?”他嘶哑地重复了一句,然后猛地一挥手,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决定,“扎筏子!我们砍竹子,扎筏子!强渡过去!!”
“扎筏子?强渡?!”所有人都被他这个疯狂的想法惊呆了。
“排长!这水太急了!河里肯定有暗礁!竹筏根本撑不住!”猴子忍不住反驳道,“而且,我们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力气去砍竹子扎筏子?万一敌人追上来了……”
“那也比在这里等死强!”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他,红着眼睛吼道,“不渡河,我们迟早会被敌人堵死在这里!渡过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都他妈的别废话了!砍竹子!快!所有人,都给老子动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歇斯底里的疯狂。幸存的士兵们,在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驱使下,也只能选择服从。或许,在他们心里,也隐隐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河岸边不远处,就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战士们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砍刀,甚至是用步枪上的刺刀,开始拼命地砍伐竹子。竹子很坚韧,工具又不称手,砍起来异常费力。每个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汗水很快又湿透了衣服。
我一边机械地挥舞着工兵铲,砍着那些翠绿而坚硬的竹竿,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河面和对岸。浑浊的河水翻滚着,偶尔能看到一些漂浮的树枝和杂物被卷入巨大的漩涡,瞬间消失不见。对岸的山林笼罩在薄雾之中,寂静无声,却总给我一种隐藏着无数危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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