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团结街沟口的大田里,社员们弓着腰在垄间劳作,锄头起落间扬起细碎的尘土。
忽然,山坡上传来一阵骚动——一匹灰鬃公驴正撒开四蹄追逐着母驴,脖颈间的铜铃叮当作响。
多数人直起腰,手扶着锄头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周山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吴权,下巴朝山坡一扬:"你看!"
吴权眯起眼睛,望着那对追逐的身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老话说得没错,春天啊,就是大牲口们配种的时节。"
话音未落,两人突然被一道身影拦住去路。
抬头一看,正是总爱神神叨叨的褚汉清。
他拽着两人絮絮叨叨,从天上的云彩谈到地里的蚯蚓,从后山的蛇洞扯到供销社的糖价,说得云山雾罩、颠三倒四。
好不容易等褚汉清离开,吴权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你说怪不怪,天一暖和,这些个精神病咋都犯起病来了?"
周山望着山坡上嫩得滴翠的野草,嘴角勾起一抹调侃的笑:"谁知道呢?没准儿跟那驴似的,一到春天就来了精神头。"
说着,他摇头晃脑地吟道:"春暖花开嫩草艳,翻云覆雨毛驴欢。"
吴权白了他一眼,扭头就走,懒得搭理他的酸文假醋。
第二天清晨,周山和吴权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校门口围了一圈人,几张新贴的大字报在风里哗啦作响。
周山挤进人群,掏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一边看一边认真地记录着。
只见大字报则直指孙家玉,揭发他在地震后公然宣传"反动思想"。
原来,孙家玉曾说过"地震也有好处,把山边的土都震松了,反倒有利于种地"。
在大家的认知里,地震是令人恐惧的天灾,而孙家玉这番言论,被批判者比作《战洪图》里盼着发大水的阶级敌人王茂,怒斥他"期待人民群众受苦受难,是彻头彻尾的人民公敌,必须批倒批臭"。
走进教室,周山发现往日整齐排列的课桌早已没了踪影。
同学们按照各自的喜好随意搬动课桌:爱晒太阳的挪到窗边,怕热的挤到墙根,中间的课桌围成一个半圆形的圈子。
老师只能站在圈子中央讲课,同学们还振振有词:"这样才能打破'尊师重道'的旧观念,在人民群众的监督下,彻底改造老师的封建思想!"
这边校园里"革命"热火朝天,另一边工厂的生产也没落下。
啤酒厂的新设备陆续运到,麦芽破碎机、糖化锅、发酵罐被小心翼翼地搬进主厂房。
锅炉房里,铸造车间淘汰下来的旧锅炉经过整修,又重新派上了用场。
麦芽仓库、成品仓库拔地而起,工人们忙得脚不沾地。
设备安装调试半个月后,第一锅啤酒新鲜出炉。
后勤部门给职工发放啤酒票,每户可以凭票以内部价购买五斤。
一时间,厂区里到处可见拎着铝盆、搪瓷缸去打酒的人。
宋东方特意给公社领导唐立波、附近生产队的大小队长们送去几张票。
很快,村里就传开了:"三线厂真是藏龙卧虎,啥都能鼓捣出来!"
啤酒的口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没过多久,订购的玻璃瓶、罐装机、瓶洗机也陆续到货。
装好瓶的啤酒送到县里,兰小柱尝过后兴奋不已,连连叮嘱:"一定要多生产,让全县老百姓都能喝上咱自己的啤酒!"
与此同时,马明庆和张广安从北京参加部里的短训班回来了。
夏义峰迫不及待地把两人拉到一边,打听谢云旺的情况。
两人面色凝重,压低声音说:"部里的消息,老谢犯了方向性的大错,已经撤职下放了。"
夏义峰嘴上连说"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另一件事。
一回到单位,夏义峰就把候焕耒叫进办公室,关上门,神色严肃地说:"有件事要交给你办。这事得精心设计,严格保密。办成了是你的功劳,万一不成,就当没发生过。"
而此时的耿初一还被蒙在鼓里,每天骑着摩托车在厂区里呼啸而过,享受着旁人羡慕的目光。
沟里总共就两辆摩托车,一辆是贾主任的,另一辆就是他的。
这份"特权"让他自觉高人一等,每当有人喊他"耿摩托",他不仅不生气,反而满脸骄傲。
妻子劝他收敛些,他却满不在乎:"怕什么?这是本事!"
一个星期天的午后,候焕耒骑着保卫科的三轮摩托来到耿初一家楼下。
远远就看见耿初一正蹲在地上,拿着抹布仔细地擦拭摩托车,金属外壳被擦得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光。
候焕耒停好车,跨坐在摩托上,大声招呼道:"耿师傅!还是你厉害,这摩托被你收拾得,声音听着都带劲儿!"
耿初一直起腰,把抹布往肩头一搭,得意地说:"那是!在这方面,我还没服过谁。找我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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