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开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陈十雨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路边的树比记忆中高了不少,转过一个山坡,熟悉的村庄终于出现在眼前。
以前大多都是木头搭建的房子,而几年过去了,现在多了许多砖房。高低错落有致,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几只土狗在路边晒太阳,见到生人立刻吠叫起来,但很快就被人喝止。
"十雨和小煦回来啦!"有人从院子里探出头来喊道。
"哎呀,长这么大了!"
"小煦眼睛好了?太好了!"
一路上,不断有村民认出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陈十雨不停地点头回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他们回到了记忆中的家。低矮的木屋看着年代久远,斑驳的木门,门楣上还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陈十雨的手颤抖着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那片竹林,如今枝干更加粗壮,上面的叶子也被寒风吹的飘落不少。
"到家了。"罗大勇轻声说。
陈十雨站在院子里,恍惚间似乎看见爷爷坐在院长的藤椅上,爸爸在一旁洗衣服,而小小的陈煦乖巧坐在一旁。一阵风吹过,幻影消散,只剩下空荡荡的院子和满满的回忆。
田奶奶从屋里迎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些油渍:"可算到了!快进屋烤火!"
陈十雨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是记忆中熟悉霉味、柴火味和饭香味混合的气息。这就是家的味道,是她在无数个北京的黑夜里最想念的味道。
"走吧。"她拉起弟弟的手,"我们回家了。"
家的堂屋里,一张老式方木桌上摆满了菜,冒着热气,腊肉炒洋芋丝油光发亮,还有一小盆陈十雨小时候最爱的酸辣椒炒肉。
"快坐下,趁热吃。"张桂枝拉着陈十雨的手,把她按在板凳上,"坐了那么久的车,肯定饿坏了。"
陈十雨的鼻子发酸。这些菜都是她和弟弟小时候爱吃的,没想到他们都记得这么清楚。陈煦坐在她旁边,护目镜下的双眼扫过桌上每一道菜。
罗大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壶,给每人倒了杯自家酿的米酒:"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米白色的酒液滑入喉咙,甜中带辣,陈十雨立刻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到全身。这是爷爷生前最爱喝的酒,每到冬天就会温一小壶,让她和弟弟也抿上一口。
"在京市过得咋样?"田奶奶夹了块腊肉放到陈十雨碗里,"工作辛苦不?"
陈十雨微笑着摇头:"挺好的,工作环境很好,老板也挺照顾。"她没有提那些被客人刁难的夜晚,也没有说为了弟弟手术费每天工作到凌晨的日子。
"小煦的眼睛手术做得咋样?心脏没事了吧?"张桂枝关切地看着陈煦。
"医生说眼睛恢复得很好。"陈煦夹起一筷子酸菜,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这道从小爱吃的菜长什么样。
"心脏暂时没事,后面再动一次手术就好了,现在按时吃药就行。"
罗大勇点点头,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酒杯:"那就好,那就好...你们爸爸爷爷要是知道小煦眼睛能看见了,不知该多高兴。"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一瞬。陈十雨低头扒了口饭,掩饰突然泛红的眼眶。陈煦则盯着碗里的菜,喉结动了动。
田奶奶赶紧岔开话题:"十雨现在是大姑娘了,有对象没?"
"奶奶!"陈十雨耳根一热,差点被饭呛到。
三位老人哈哈大笑,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他们讲起村里这些年的变化,谁家儿子考上了大学,谁家娶了新媳妇,后山那片林子去年被划成了保护区...
陈十雨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给弟弟夹菜。这顿饭吃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田奶奶才拉开堂屋的老式灯泡。昏黄的灯光下,老人们的面容显得格外慈祥。
"你们早点休息。"临走前,罗大勇拍了拍陈煦的肩膀:"过两天我带你们去上坟。"
送走三位老人,陈十雨站在堂屋门口,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月光洒在竹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陈煦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姐,带我看看家里吧。"
陈十雨点点头,拉起弟弟的手:"这是猪圈,记得吗?你小时候总想进去和小猪玩。"
陈煦蹲下身,手指抚过猪圈矮墙上的石槽。那些被岁月磨得光滑的凹痕,他曾经无数次用手触摸过,如今终于能看见它们的模样,灰白色的石头上布满了细小的裂纹,槽底还残留着几根干草。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轻声说:"更...真实。"
陈十雨带着他走过每一处角落——灶台边被烟熏黑的墙壁,堂屋门槛上他们小时候刻下的歪歪扭扭的身高线...每一处陈煦都无比熟悉,却又像第一次认识。
当他们来到房间时,陈煦停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床上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墙上挂着唯一一张全家福,去京市时候并没有带上。那是爸爸快去世时拍的,他穿着蓝色的小棉袄,被爸爸抱在怀里,姐姐站在旁边,爷爷和爸爸坐在前排。
"我记得这张照片。"陈煦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天爸爸抱着我,十分费力。"
陈十雨轻轻拍了拍弟弟肩膀:"你是爸爸抱大的,小时候天天背着你,抱着你。"
陈煦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姐,我好想他们。"
陈十雨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揽住他。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第二天一早,陈十雨就起床整理带来的礼物。给罗爷爷和张奶奶的是京市特产茉莉花茶和糕点,还有两件轻便保暖的短款羽绒服。给独自生活的田奶奶也准备了同样的东西。另外还有几份茶叶和糕点,是给胡家几位叔叔的。
"这些要花不少钱吧?"陈煦看着姐姐小心翼翼地包装礼物,忍不住问道。
陈十雨摇摇头:"比起他们为我们做的,这点东西算什么。"她想起六年前离村时,大家塞给她的那个信封里,全是皱巴巴的钱。还有吃的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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