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彼此之间近在咫尺,却分明隔着千山万水。
因为皆是明白,过去的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出于对萧统的信任,青鸾还是将掌珠的事情如实告知了他。并道:“若皇上和湘东王都容不下她,那么我便带她离开。我想,堂堂大梁王朝,总不会连一介无辜妇孺都不肯放过。”
萧统不好就此作评,只道:“倘若事情真到这一步,我回京之后一定力劝皇上以仁慈为上。但是,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七弟如何对待此事?”
青鸾心里对萧绎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实在也是因为他近来的行为太过于冷漠伤人了些。但凡回到王府,便是只是匆匆片刻的功夫,他也会亲自去栖霞院看望孕中的王侧妃。而对于一直卧病在床的掌珠,他却真正做到了不闻不问,似乎权当没有这个人一般。
对此萧统也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萧绎,但是奈何他只是在他面前敷衍一二。再则这种夫妻之间的私事,便是兄弟也不好摊开来推心置腹,况且,萧统这个兄,还是身份与角色都甚为尴尬的太子殿下。
他在荆州盘亘的时日不能太久,皇帝早已下令让他返京。两人此番再别,皆是满腹心事重重。青鸾在码头上送他登船,至挥手诀别时,眼泪方禁不住盈眶而出。
而萧统亦只是平静的坐在甲板上抚琴,他将一阙《梅花引》从头到尾都弹了一遍之后,方收了手下来,并就势将古琴推入滚滚江水之中。此举引来东宫随从们的一致骇然,唯有韦明庭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当即泪洒衣襟,心痛难禁的摇头道:“殿下,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萧统却只定定的看着远去的荆州城,直至眼前只剩一片江水茫茫无际,方才吟诵道:“公子无于隔,乃在天一方。望望江山阻,悠悠道路长。
别前秋叶落,别后春花芳。雷叹一声响,雨泪忽成行。
怅望情无极,倾心还自伤。”
但此时,他与青鸾都没有想到,这会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亦是最后一次,凝泪相望。
宫中,接到青鸾密信的沅芷夫人如雷轰顶,她自是不肯相信,噩运竟然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随着自己母女。想起掌珠幼年便离开自己的照顾,这十余年来一只孤苦伶仃,她就心痛如刀绞。之前掌珠被人强暴时她便生出了执念,若皇帝要对掌珠下手,她便索性先杀了他再自尽!而今那一桩事算是瞒过去了,青鸾也带回了圣药救转了她,但没想到,更不幸的事情还在后面!
她该怎么办?是冒着连女儿也一并失去的风险拿掉这个很可能是魏帝血脉的孩子,还是留下孩子,但要如何跟皇帝和湘东王交待?
在两难之中,她最终缓缓站起身来。伸手将自己头上的钗环首饰一样样拔下,连同手上颈上的珠宝首饰,也一并卸下来。
“娘娘,您这是要……”以琼在旁震惊的看着她,也隐约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了。
沅芷夫人擦干脸上的眼泪,她那被岁月厚待的脸庞此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犹如被笼上一层神光。
“我去跟皇上告罪,只要他能饶过掌珠,只要能让她活下去,从今往后,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沅芷夫人说罢,推开以琼伸过来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定定的往外走去。却在几步之后,听见以琼惊喜的说道:“娘娘,您稍安勿躁!青鸾后面还有一行字,您没看到——”
原来这封密信,是青鸾用了特殊的墨汁写成的。若无相应的配方,便是打开了也是白纸一张。而沅芷夫人先前用的配方只显出了前面的一段,最后一行字,却是在她泪湿透纸笺之后,方才渐渐显出来的。
沅芷夫人看完那一行字,似乎找到了一丝力量,她艰难的将自己混乱的思绪拎清楚,而后惊疑不定的说道:“她说,让掌珠服药假死,然后再送她出王府……这,这可行么?”
以琼这些年跟在她身边,也算历练了不少大风大浪,当即一番沉吟,点头道:“既然青鸾有此提议,那么她便有这个把握。娘娘,奴婢以为,咱们现下先要稳住阵脚,您可暗中再调拨一些得力的人去荆州,就算只是为青鸾提供助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沅芷夫人此时真正收住眼泪,她将青鸾的密信再看了一遍,而后,在纸上字迹渐渐褪色之前拿定了主意,亦是仰天长叹,带着几分自责与愧疚道:“还是姑母当日深谋远虑目光精准,就她选定的这个青鸾而言,我真是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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