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被推开的瞬间，冷风裹着腐叶味灌进来，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曾瑶的匕首在黑暗里划出半道银弧，却在触及那道身影时顿住——赵元就站在月光漏进来的缝隙里，铠甲上还沾着暗红血渍，左胸位置有个箭簇大小的窟窿，正"吧嗒吧嗒"往下滴黑褐色的液体。
"陆兄，你猜我在狼旗军的箭雨里躺了多久？"他咧开嘴笑，牙齿缝里渗出黑血，"从戌时到子时，等箭簇上的毒把我全身血脉冻成冰，再等这副皮囊吸够地底下的阴气......"他举起那柄剑，剑身映出我扭曲的脸，"看见这剑刃上的纹路没？
和玉匣底的符纹是一套——当年我赵家祖先就是用这玩意儿，把阴兵封进龙骨里的。"
我喉咙发苦。
三天前在狼旗军帐外，我亲眼见他被乱箭穿胸，胸口那箭还是我递的。
可现在这张脸，分明比死人多了股活人的狠劲。
曾瑶的手指在我手背上掐出月牙印，她低声道："公子，他身上没活人气息。"
"知识洞察眼。"我咬着后槽牙念出咒语，太阳穴的刺痛像被锥子凿，眼前的黑暗突然褪成灰白。
赵元的身影在视野里泛着暗红雾气，他握剑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兴奋——他盯着我腰间的碎玉，那雾气正顺着他的剑尖往玉匣方向淌。
"他在引龙骨的阴气。"我抓住曾瑶的手腕往右侧石堆带，"玉匣里的骨片是引子，他要把阴兵放出来。"
"那你刚才刺符纹......"
"打断了封印，但没彻底破。"我摸到石堆后凸起的青铜环，这是刚才遗迹震动时裂开的，"你躲到后面，等我喊'砸'，就拽这个。"
曾瑶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猫着腰闪进石堆阴影。
赵元的剑"嗡"地轻鸣，他往前踏了半步，铠甲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冒出滋滋白气。
我故意踉跄两步，手按在左肩——三天前狼旗军混战留下的刀伤还没好，这一按疼得我额头冒汗："赵兄好手段，装死都能装得这么真。"
"装？"他突然暴起，剑尖直取我咽喉，"我赵家守了这遗迹八代，轮到你个外来的捡便宜？"剑风擦着我耳垂过，我闻到铁锈味——不是血，是剑刃上浸的毒。
我往右扑，后背撞在玉匣上。
赵元的剑钉进我身侧的石壁，碎石溅得我满脸。
他伸手来抓玉匣里的骨片，我抄起火折子拍在他手背。"嗤"的一声，他手背冒起青烟，却像没知觉似的，反手掐住我脖子："你以为那破玉能护着你？
等阴兵全出来......"
"砸！"我吼出声。
曾瑶拽动青铜环的瞬间，头顶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
赵元抬头的刹那，半人高的青石板从洞顶砸下。
他松开手翻滚躲避，石板砸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碎成齑粉。
我趁机抓起玉匣里的骨片，指尖刚碰到那珍珠母贝似的表面，掌心突然灼痛——骨片上的刻痕亮了，像被火点燃的金线，"得龙骨者，掌地脉"八个字浮在空中。
赵元的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团光，瞳孔缩成针尖："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腰间的碎玉突然发烫，隔着布料灼得皮肤发红。
之前拼起来的碎玉在震动，缺口处渗出金光，和骨片上的金线连成一道光桥。
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低吟，赵元的铠甲开始崩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那不是活人该有的颜色，更像被泡在尸水里的腐肉。
"这是......地脉的力量？"我喘着气后退，碎玉的热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窜，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知识洞察眼的副作用要来了。
赵元突然发出尖叫，他扑向自己的剑，却在碰到剑柄时被光桥弹开，后背撞在石门上，吐出一口黑血："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引什么！
地脉动了，这整座山都会......"
"闭嘴。"我握紧骨片，碎玉的热意突然涌到心口，像有团火在烧。
赵元的身影在光里模糊，他的剑"咔"地断成两截，落在我脚边。
他盯着断剑，又看看我，突然笑了："算你赢这局......但地脉不是你能掌控的东西。"他踉跄着往洞外退，月光照在他后背上，我看见箭簇还插在心脏位置——原来他根本没拔箭，就这么带着箭伤在阴地里养了三天。
石门"砰"地关上，洞外传来石块滚落的声音。
曾瑶从石堆后钻出来，匕首尖还滴着血——她刚才趁乱划了赵元一刀。
我看着她染血的衣袖，突然腿一软跪在地上。
碎玉的热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头痛，10分钟的记忆开始模糊——我得赶紧记下来，赵元的剑、阴兵的符纹、骨片上的字......
"公子？"曾瑶蹲下来扶我，她的手很凉，"你额头烫得厉害。"
我指着玉匣："把骨片收起来。"话刚说完，洞顶又落下石屑，这次不是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上顶。
地底下的低吟更清晰了，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听不清内容。
曾瑶把骨片塞进怀里，突然皱眉："公子，你听......"
我竖起耳朵。
除了地脉的低吟，还有细不可闻的"咔嗒"声，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赵元刚才说"地脉动了，这整座山都会......"他没说完的话像根刺扎在我喉咙里。
我摸了摸腰间的碎玉，它还在微微发烫，这次不是灼热，是某种韵律性的跳动，像人的心跳。
"走。"我撑着玉匣站起来，"得去更深处看看。"
曾瑶把匕首插回腰间，伸手扶住我："你这样子......"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可声音哑得厉害，"赵元能装死三天，我们也得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洞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黑暗里，玉匣上的符纹突然又亮了一瞬，像在提醒我们什么。
我盯着那光，喉咙里的刺更扎了——赵元没说完的话，地脉下的动静，还有碎玉里没完全激活的力量......这局棋才下到中盘，远没到收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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