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三日前皇帝枕边多出的那盏七宝琉璃灯，灯油里掺的正是西域进贡的犀角粉。
此刻铜匣上的血珠正顺着曼陀罗纹路滴落，与幻蝶粉的磷光交织成诡谲图腾。
端妃鬓边点翠凤钗突然轻颤："妹妹协理六宫三年，竟不知各宫用度都要经尚宫局..."话到半截却被安陵容截断："上月廿七，姐姐宫里领的二十斤犀角，尚宫局记档写的是制安神枕。"她突然俯身拾起滚落的檀木佛珠，珠面血渍竟在烛光下显出"辛酉"二字——正是李嬷嬷的生辰八字。
李嬷嬷枯槁的手猛然攥紧怀中脉案，浸水的纸张簌簌作响。
安陵容的银针却已抵住她咽喉："嬷嬷可知，双头蛇铜匣的锁孔需两把钥匙？"针尖蓝芒映着老嬷嬷浑浊的瞳孔，"一把在陛下枕下，另一把..."她突然扯开李嬷嬷的右衽，青铜钥匙正贴着心口泛着冷光。
满殿惊呼声中，安陵容腕间佛珠突然崩断。
檀木珠子滚过龙纹地衣，在惠嫔脚边排成北斗七星状——那是前世钦天监说过的凶兆。
她看见端妃的狐裘领口暗红愈盛，恍惚间与冷宫梁上垂落的血绫重叠。
"娘娘！"雪雁突然捧来鎏金手炉，"您要的银刀。"安陵容却将手炉掷向蟠龙柱，火星四溅时，柱身竟显出数道新鲜刀痕——与李嬷嬷钥匙纹路完全吻合。
她终于明白前世皇帝暴毙那夜，为何听见金石相击之声。
端妃的咳嗽突然撕心裂肺："妹妹莫要欺人..."话未说完，安陵容已割破指尖，将血珠滴入银盆。
血水触到幻蝶粉的刹那，竟浮起半幅后宫舆图，承乾宫的位置赫然显出朱砂标记——那里藏着端妃的犀角库。
"姐姐的沉水香里掺了桃仁吧？"安陵容突然将染血的鲛绡按在端妃口鼻，"桃仁遇幻蝶粉则成迷魂散，姐姐咳嗽不止，是因前日亲自查验过犀角库？"她看见李嬷嬷的钥匙正微微发烫，青铜表面浮起水雾——那是暗格开启前的征兆。
惠嫔的绢帕突然落地，露出半枚翡翠耳坠。
安陵容瞳孔骤缩——那耳坠上的缠枝纹，与冷宫井底打捞出的毒簪一模一样。
她终于理清脉络：端妃借李嬷嬷之手在铜匣下毒，惠嫔则用幻蝶粉在鲛绡留痕，而脉案上的红花...
"陛下醒了！"太医令的惊呼打断思绪。
皇帝苍白的指尖正微微颤动，安陵容却看见他垂在榻边的左手比出三根手指——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代表"三更见"。
端妃突然踉跄着扑向龙榻："陛下明鉴..."却被安陵容用染血的佛珠拦住。
九尾凤冠的垂珠扫过端妃惨白的脸，在狐裘领口留下血痕："姐姐急什么？"她突然扯开皇帝的中衣，心口处赫然印着半枚曼陀罗纹——与铜匣血珠图案严丝合缝。
满殿烛火同时爆出灯花，丹陛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安陵容的银针却已刺入李嬷嬷合谷穴："嬷嬷可知，冷宫枯井里的青苔会说话？"她看见老嬷嬷袖中滑落的金稞子，上面沾着钦天监才有的朱砂。
"是老奴！"李嬷嬷突然嘶吼出声，浑浊老泪冲开脸上脂粉，"犀角是奴婢偷换的，鲛绡是奴婢塞的..."她枯枝般的手指向安陵容，"皇后娘娘的参汤里...参汤里..."话到此处突然抽搐，嘴角涌出黑血。
端妃的沉水香陡然变调，混着血腥气在殿内盘旋。
安陵容的银针却已先一步扎入李嬷嬷人中穴："参汤里有什么？"她瞥见皇帝垂落的指尖又蜷起两指——五更天的信号。
雪粒子突然密集地砸在窗棂上，远处传来三声云板响。
当值太监的灯笼在月华门忽闪，映出太后仪仗的鎏金顶盖一角。
安陵容的护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看见李嬷嬷咽气前最后的口型是"辛酉"，而端妃的赤金护甲正悄悄探向皇帝枕下的暗格...
血泊中的檀木佛珠突然无风自动，在龙纹地衣上拼出"亥时"二字。
安陵容的九尾凤冠应声而裂，最大那颗东珠滚向蟠龙柱底，将柱身刀痕照得纤毫毕现——那里隐约刻着半枚太后年轻时的花钿纹样。
殿外北风卷着雪片扑灭最后一盏宫灯时，丹陛下传来金丝履踩碎冰凌的脆响，一声苍老的"皇帝"穿透重重帷幔，惊得端妃鬓边凤钗坠落在地，钗头东珠滚向的方位，正是太后凤纹朝靴踏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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