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清放下茶杯，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她抬手揭开锦盒，星河上前，小心翼翼从中拈起一只灵犀蛊。
星瞳则抽出银针，趁周嬷嬷不备，迅捷刺破她右手食指——殷红的血珠瞬时涌出。
周嬷嬷身子微颤，右手下意识往袖中缩去。
星河眼疾手快，指尖轻弹。
灵犀蛊便稳稳附在她渗血的指端，转瞬间没入皮肉，消失无踪。
紧接着，唐婉清也抽出银针，毫不犹豫刺破自己左手食指，让另一只灵犀蛊入体。
事毕，她微微瞥了一眼周嬷嬷。
然后闭目凝神，轻声唤道："嬷嬷，我是唐婉清，我娘是苏璃。"
周嬷嬷原本佝偻的脊背猛地挺直，身体抖了一下。
大概是十余年活在黑暗与死寂里，此刻骤然听到人声，竟显得手足无措。
"嬷嬷莫怕，"唐婉清平静的说道。
"我遇着位神医，她赠了种奇药。
注入您体内后，您便能与我说话了，且这声音只有我能听见。"
周嬷嬷渐渐止了颤抖，哆嗦着起身，双手在身前无目的地摸索。
唐婉清见状站起身，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
周嬷嬷抬起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而后颤抖着抚上唐婉清的脸颊，哽咽道。
"是小小姐吗？都长这么大了，一定像你娘一般，是个美人儿。"
"爹爹说，我与娘亲生得极像。"唐婉清望着她，顺着话头回应。
周嬷嬷的手猛地一顿，缓缓垂落。
唐婉清摆摆手，示意星河与星瞳在门外守着。
星瞳看了眼时辰，先给周嬷嬷服下一颗丹药，又贴心倒了杯温水，才与星河一同行礼退下。
"嬷嬷，前些日子我整理兰馨苑，"
唐婉清开门见山，"发现个锦盒，里面是几封未寄出的信。
我这才知晓，我娘生前与皇后穆瑶光是闺中密友。"
"哐当——"周嬷嬷手中的茶杯应声碎裂。
唐婉清不再言语，静静注视着她。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周嬷嬷惊恐地往前一扑，伏在地上，瓷片扎进皮肉也似不觉疼痛。
"你在怕什么？"唐婉清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娘性情温和，待下人从不苛责。
你是她的奶娘，也是贴身嬷嬷——你怕穆瑶光继续报复？
还是怕死后无颜见我娘？
还是害怕事情败露，护不住你那不成器的儿子一家？"
她猛地一拍桌案，冷声追问："你该有十几年没见儿子儿媳了吧？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你都有重孙了？
说他们在菱香渡富甲一方，人丁兴旺？"
周嬷嬷伏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地，身子抖得像筛糠。
唐婉清起身走上前，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你可知，你被戳瞎双眼时，穆瑶光就已派人送你儿子一家三口上路了。你哪来的重孙？"
周嬷嬷猛地抬头，嘴巴大张，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不装了？能听见了？"
唐婉清微微弯腰冷声追问。
"那我猜猜，你的舌头是不是也好好的，能说话？"
"不...不可能..."周嬷嬷的声音干涩刺耳。
像破风箱在拉动，每个音节都滞涩沙哑。
"皇后娘娘说...会善待奴婢家人的..."
唐婉清退回椅上坐下："善待？养着你们一家子废物？
皇后既要贴银子，又要害怕走漏消息——她图什么？"
周嬷嬷疯狂摇头，满脸难以置信。
"我娘的大丫鬟吟霜，嬷嬷还有印象吗？"
唐婉清续道，"她没死，皇后没骗你，她确实摔下山涧，却被猎户所救。
这些年浑浑噩噩，几日前才医治清醒。
要不要问问她？当年可是你派她去你给你儿子送救命赎金。
她想着我娘爱吃酸梅，喜欢桂花糕，下山时先去点心铺买了些。
等采买妥当去送赎金时，一进门就见大门敞开。
你儿子躺在大门口的血泊里。
儿媳与两岁的孙子也倒在地上，十几个黑衣人正准备倒油点火。
吟霜吓得转头就跑，想回来报信，却被黑衣人追得跳了山涧。"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冷笑一声。
"所以，你儿子一家被皇后害死，尸骨无存。
唉，想祭拜都找不到地方，真是可怜。"
周嬷嬷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唐婉清的方向拼命摇头。
随后放声大哭，哭声却卡在喉咙里，显得格外怪异。
星河星瞳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唐婉清指了指地上的人："带她去见吟霜。"
"是。"星河应着，拎起周嬷嬷往外走。
唐婉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星瞳上前轻揉她的额角，诧异问道。
"夫人既已猜到周嬷嬷是装的，为何还要浪费一只灵犀蛊？"
"灵犀蛊不仅能心念互通，还能感知对方是否撒谎。"
唐婉清轻叹一声，"所以，周嬷嬷心里清楚，我刚才说的全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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