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竟是夺来她手中的剑。
她对他从无防备。
以至于哪怕是沦落成普通人的他,也能轻易夺去她手中的剑。
那一剑,被他落在了自己的腹间。
他在佛塔前倒下。
江砚雪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见他倒地那刻起,她自储物袋中又拿出一柄剑,以极快的速度抵住了少林方丈咽喉。
可是,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佛珠散落一地的轻响声。
她下意识转身看去,见他正用着一种哀求的目光在看向她,“别杀...”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竹叶,指尖还掐着法印,“他们...没错... 是我... 动了不该有的妄念..."
她冲过去抱住他,少年僧人的身体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睫毛上凝着血珠,却还在笑:“在江南看你练剑时... 见你经常磨剑,一日要磨数遍... 我就想... 若来生能做你的磨剑石...”
说到此处,喉间突然涌出大口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玉佩。
他用着最后的力气在抚摸她的鬓角,像数月前在江南那边一样样,轻轻替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
“砚雪…别恨我师父...他因境界停滞,心中生了业障,他...”
玄通的声音渐渐模糊,像是难以开口说话了。
他似用着最后的力气,用指尖在她掌心画了个残缺的 ‘佛’字,却在最后一笔时,永远停在了她的掌纹里。
玄通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在告诉她,这一生,他想要什么,同时,也希望她能放下。
他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这一生,他都在为了那个字,难在为佳人。
江砚雪感觉他的体温正在消失,像那年冬天化在掌心的初雪,只留下一片刺骨的冷。
玄通死了。
她缓缓起身,神情冷漠的看向一众僧人。
那些僧人却无一人再敢上前。
方丈双手合十,“女施主,下山去吧。”
江砚雪冷笑一声。
旋即擒住一名修为较弱的僧人,“带我去见玄通的师父,我有话要对他说。”
“你们佛门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不带我去,我便杀了他,昆仑剑宗的弟子,一向说到做到。”
没过一会儿。
在少林僧人的带领下。
江砚雪来到了达摩洞。
途中,她已将泪流干。
洞内。
悲尘坐在蒲团上。
江砚雪将玄通临死前散落一地的佛珠摆在悲尘的面前。
每颗珠子上都有裂痕,像是玄通在塔中七日里,日日诵念的经义,都刻进了佛珠里。
洞壁上的佛像垂眸望着江砚雪与悲尘,亦在看着那些佛主。
她沉默无声。
他眉头紧皱。
二人像是将这一场错付的师徒情、未竟的儿女情, 都留在了不言中。
良久。
“他是由你一手带大的,你会信他偷经?还信他偷经是为了带回我昆仑剑宗?”
她的声音似夹杂着洞外的风雨,碎成小片,
“你不是不信他,你是怕自己渡不过心魔,怕承认自己错了,便再无颜面坐在这达摩洞中...”
言语间,她见到了墙壁上刻画的易筋洗髓炼体经。
眼神里全是轻蔑。
悲尘的睫毛剧烈颤动,手上佛珠突然从指间滚落,在青石板上蹦出孤寂的响声。
像极了玄通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句话。
江砚雪举起剑,剑尖对准洞壁上的 ‘菩提’二字。
玄通临终前画的那个未完成的 ‘佛’字,此刻在她脑海里渐渐变成 ‘剑’ 字的笔画。
她用自己的剑,将菩提二字消无,随后,又写上全新的一句话:髓经出少林,寒剑落昆仑。
这是她替玄通说的话,替那个永远停在此刻的少年郎开口,说出了被佛门禁锢的心声。
你少林有炼体法,可昆仑亦有剑道。
巍巍昆仑,何需借他人之手,谋你区区练功法?
不屑亦不稀罕。
“你的弟子说,你是因境界提升不前,生了业障,那夜废他修为时,你在业障缠身的情况下影响了自身心性,做下狠辣手段。”
“如今他死了,他不愿我再杀人,今日我便不再杀,但,老和尚,你记着,这事,没有完。”
江砚雪离开达摩洞。
在她前脚刚离去。
悲尘忽而吐出一口淤血,喃喃道:
“道不高,法难深...老天师没错,这三尸,我斩不断...”
“徒儿,为师...错了,大错特错,为师...”
言至此处,忽而心脉再次失守,原本清澈的眼眸,竟是逐渐被墨色填充。
...
十年后,昆仑剑宗的后山,一块磨剑石上刻着半只竹蝶。
每当江砚雪练剑前,都会用那块磨剑石反复打磨着自己手中的利剑。
像极了那年在江南,在河边。
少年僧人反复的抚摸着一片崭新的,带有春意的竹叶。
没有人知道,她的剑穗里,永远藏着一片不会褪色的竹叶。
那是少年郎玄通留给她得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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