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北方重机厂倒闭了,到处都破破烂烂的。有个维修工叫阿金,这人胆子挺大,老想着去废弃车间里找点有用的东西。
这天,阿金踩着齐膝深的机油进了车间,他拿着手电筒,光束在墙角的巨型轴承堆上扫来扫去。突然,他瞅见某个滚珠的缝隙里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在那生锈的金属表面慢慢蜿蜒成了一个“救”字。阿金手都抖了,哆哆嗦嗦地掰开轴承,好家伙,半颗金属颅骨露出来了,那细密的齿轮牙床还咬着铁锈渣呢。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车床“轰”地一下就响起来了,飞溅的铁屑在他耳朵旁边划出了血线,吓得他一激灵。
当天夜里,阿金缩在值班室里翻《设备档案》。翻着翻着,他发现1975年那页被烧焦了,隐隐约约能看见“活体浇铸实验”几个字。突然,整栋厂房都开始晃悠,所有机床自己就启动了,钻头在那儿疯狂地戳刺空气,跟发了疯似的。阿金赶紧冲向配电箱去切断总闸,一扭头,却看见轴承堆在那儿蠕动起来。接着,数百个金属婴孩从滚珠间钻了出来,齿轮眼眶还在转动,一起“哇哇”地哭。这时候,柴油桶突然倒了,黑黢黢的柴油灌进了主控机床,那些暴动的机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退休焊工老张头拿着个酒瓶闯了进来,舌头都有点大了,说:“三十年前厂里抓‘怠工分子’,把七个工人浇进轴承模具了!”说着,他扯开衬衫,胸口留着个齿轮状的疤痕,又说:“那晚我也喝了柴油……”阿金听了,就跟着他偷偷潜入地下油库,在那儿发现了刻着人名的轴承外壳。阿金一碰到“李春生”这三个字,金属婴孩“嗖”地一下就破壳而出,那齿轮牙齿上去就啃老张头的脖颈,血“噗”地一下就喷出来,把输油管都染红了。
阿金没办法,只好把柴油灌进轴承裂缝,这时候,李春生的面孔在金属里冒了出来。那些婴孩拖着链条组成了个人形,齿轮关节咔咔直响。他们还挖开厂房地基,露出了七具被混凝土包着的工人遗骸,每具胸腔里都嵌着个生锈的轴承环。到了午夜,警报突然响了,金属婴孩集体跪在配电箱前,轴承眼眶里流出了机油眼泪。阿金一下子明白了,这些怨灵得靠柴油维持形态,不然就得消散。
有个暴雨夜,金属婴孩在车间排着队。最年长的那个额头上嵌着厂徽,齿轮嘴唇一动一动地说:“三十年来我们靠吞噬贪官污吏维系……”说着还指向窗外,几个偷拆设备的盗贼正被机床绞成了肉泥。阿金哆嗦着举起柴油壶,刚说:“当年活埋你们的厂长……”话还没说完,婴孩们突然尖叫起来,所有轴承都滚到他脚下,拼出了三个血字:替我们。
阿金跑到市政档案馆,找到了1975年的“失踪人员名单”。他一念出最后一个名字,地下就开始剧烈震动。金属婴孩开始融合,变成了个巨型轴承躯干,还裹着铁链,那齿轮利爪“咔嚓”一下就撕开了承重墙。阿金追查当年迫害者的后代,发现现任厂长竟是原厂长之孙。又是个暴雨夜,婴孩军团拖着输油管冲向办公室,可到了楼前却都僵住了,为啥呢?原来那儿挂着“安全生产标兵单位”的锦旗。
老张头一看这情况,把柴油浇在自己身上,大喊:“用我的命换他们安宁!”说完就冲向婴孩军团,那齿轮牙齿一啃他的血肉,“噗”地一下就迸出蓝色火焰。阿金趁机把厂长押到轴承堆前,可婴孩们突然都退开了,为啥呀?原来厂长胸前挂着的党徽让它们直发抖。到了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轴承躯干裂开了,露出七颗跳动的人心,表面全是齿轮纹路。婴孩们一起哭喊:“我们是齿轮,也是人!”
阿金跑到档案室抄录真相,写着写着,墨迹突然变成机油流下来了。金属婴孩把齿轮眼球嵌进卷宗,所有空白处都浮现出了血字证言。等最后一页补全,它们就开始自己毁掉自己,碎片在空中拼成了“铭记”两个字。
第二天,市政接管工厂,阿金交出去一个带血的轴承环。调查组一挖,挖出了七具遗骸,每副齿槽里都卡着半枚厂徽铜牌,这就是当年活埋工人时塞进他们嘴里的“封口牌”。
暴雨冲刷着空荡荡的车间,阿金把最后一壶柴油倒在轴承堆上。金属婴孩的残骸突然飘了起来,齿轮牙齿咬合出李春生的面容,说:“柴油是我们最后的尊严。”阿金手都哆嗦着点燃火柴,火焰窜起来的时候,他听见了七重歌声,正是三十年前工人们常唱的《铆工号子》。灰烬里升起七道银光,朝着市政大楼方向的天空飞过去了。
二十年后,工业博物馆的“黑暗工业化”展区里,摆着个锈迹斑斑的轴承环。有个雨夜,展柜自己打开了,轴承缝隙里渗出新鲜机油,在玻璃上画出了个齿轮笑脸。清洁工听见展馆里回响着机械摇篮曲,监控录像显示,所有机床指针同时指向1975年6月17日——七位工人被活埋那天的凌晨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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