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橡胶林里的露水还没干透,李仲就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怯生生地站在营地边缘,为首的老汉背着个竹筐,筐里躺着个面色蜡黄的孩子,正是昨晚了望塔少年说的那伙回归的村民。
“李队长!”阿武举着个火把从帐篷后钻出来,火苗在晨雾里抖出金红的光,“他们是从山北逃回来的,说听见这边的歌声才敢靠近。”他刚要往前跑,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个趔趄,火把的火星溅在老汉的草鞋上,吓得老汉慌忙往后缩。
李仲连忙起身迎上去,身上还穿着那件缝了羊毛里子的蓑衣。他刻意放慢脚步,蹲在离老汉三步远的地方,从怀里摸出块用英军面粉做的椰丝饼——正是昨晚孩子们给俘虏分的那种。“老人家,尝尝?”他把饼递过去,指尖沾着的椰丝簌簌往下掉,“这是用缴获的粮食做的,孩子们说,回来的人都该有口热乎的。”
老汉盯着他手里的饼看了半晌,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齐刷刷跪下。李仲赶紧伸手去扶,却被老汉攥住了手腕,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长官,俺们不是逃兵……是被英军抓去修炮楼的,夜里趁他们喝醉了才跑出来的。”
“起来说话。”李仲用力把老汉拉起来,指了指旁边的篝火,“林薇正煮着粥,让孩子们先给孩子看看病。”他这话刚说完,林薇已经端着陶罐走过来,罐沿飘着野姜的辛辣香气。她蹲在那病孩身边,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是瘴气入体,阿武,去把医疗队的‘驱瘴汤’拿来——就是用艾草和黄姜熬的,孩子们说比英军的奎宁管用。”
阿武应声跑开时,林薇已经从腰间解下个布包,里面裹着些晒干的草药。她把草药往陶罐里一撒,立刻有淡绿色的浮沫浮上来:“这是‘醒神草’,孩子们在山涧边采的,煮五分钟就能喝。”她说话间往火堆里添了块松木,松油遇火冒出蓝盈盈的火苗,把周围村民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你们的村子在哪?”李仲往老汉身边凑了凑,篝火的热气流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旋,“英军撤退时有没有烧房子?”
老汉往东南方向指了指,声音发颤:“在那片红毛丹林后面,房子被烧了一半,粮仓也被他们挖了个大坑……”他话没说完,突然被身后的妇人拽了拽,那妇人怀里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婴儿,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
李仲立刻让通信兵去通知后勤队:“把昨天缴获的布匹和粮食分一半过来,再让木工班带着工具去红毛丹林,先搭些临时草屋。”他刚说完,就见阿武领着两个英军医官跑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军官,手里捧着个铁皮药箱。
“他说想帮忙。”翻译跟在后面解释,“他以前在殖民地医院待过,懂点热带病治疗。”
那军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孩子的衣襟,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他从药箱里拿出支体温计,刚要往孩子腋下放,突然停住了——阿武正举着片野芭蕉叶给他扇风,叶尖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他抬头时,正对上孩子好奇的眼神。
“让他试试吧。”李仲拍了拍林薇的肩膀,“孩子们说,会治病的都是好人,不管他穿什么军装。”
林薇点点头,往陶罐里撒了把野稻种:“这是‘试毒草’,孩子们教的,要是米粒浮起来,就说明汤熬好了。”说话间,米粒果然一个个翻着白肚皮漂上来,她连忙用木勺舀了半碗,吹凉了递到军官手里,“麻烦你了。”
军官接过碗的手微微发抖,他喂孩子喝汤时,有几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孩子突然咯咯笑起来。这笑声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周围的村民都愣住了,连那抱着婴儿的妇人也松了松紧抱的胳膊。
早饭过后,李仲带着村民往红毛丹林走。路上遇见几个抬着竹筐的战士,筐里装着缴获的英军毛毯,见了李仲就喊:“队长,孩子们说这毛毯剪了能做婴儿襁褓,边角料还能纳鞋底!”
走到红毛丹林边缘时,木工班已经在空地上搭起了几间草屋。草屋的屋顶用棕榈叶铺得整整齐齐,墙角还堆着孩子们捡来的野菠萝——果皮上的尖刺被削得干干净净,像堆黄澄澄的小灯笼。“这是‘平安果’,”个木工战士笑着解释,“孩子们说摆在门口能驱邪,昨晚刚摘的。”
李仲正查看被烧毁的房屋残骸,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争吵声。原来是那戴眼镜的军官和个老木匠起了争执,老木匠手里拿着把英军的刺刀,正往木头上凿眼,军官却抢过刺刀比划着,似乎在说该怎么凿才更结实。
“他说这是‘燕尾榫’,”翻译跑得满头大汗,“在英国建谷仓都用这种接法,比咱们的‘十字扣’结实。”老木匠梗着脖子不乐意,军官突然捡起块木炭,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图形,老木匠盯着图形看了半晌,突然拍着大腿笑起来,拽着军官往木料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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