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头的辛辣味还残留在指甲缝里,我已经连续三天梦见母亲了。梦里她总是站在那片无边的蒜田里,背对着我,任凭我怎么呼喊也不回头。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田颖,营销部那边的方案你看了吗?”同事李姐敲了敲我的隔板,把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我勉强挤出职业性的微笑:“正在看,下午前给您反馈。”
在鑫诚集团做行政管理的这五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见缝插针的悲伤。白天是雷厉风行的田主管,晚上则是守着空房子回忆往事的可怜虫。王志强说我该走出来了,可他不懂,有些伤痛就像蒜味,渗入皮肤后就再也洗不掉。
周五下班时,我特意提前半小时溜走,驱车赶往八十公里外的蒜田村。这个我发誓再也不回去的地方,却因为母亲的忌日而不得不回。
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连绵的蒜田,六月初正是收蒜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辛辣气息。村里人低头在田里忙碌着,像是七八年前母亲还在世时的光景。
快到村口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蒜田里忙碌。李大山,我曾经的姐夫,正弯腰收割蒜头,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姐姐去世已经八年了,他居然还在履行当年的承诺。
我停下车,站在田埂上看着他。李大山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他专注地挖着蒜头,动作娴熟而富有节奏感。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紧贴在结实的后背上。
“大山哥。”我轻声唤道。
他直起身,转过头来,黝黑的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小颖?你怎么回来了?”
“明天是姐姐的忌日。”我说,目光落在他身旁已经装满两麻袋的蒜头上,“又在帮妈收蒜?”
李大山用毛巾擦了把脸:“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得今天收完。你先回家吧,妈应该在做晚饭。我这边马上就完事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姐姐李娟去世这么多年,李大山不仅没有远离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反而像是扎根更深了。村里人都夸他是难得的好女婿,可我却总觉得这份执着有些过分。
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墙壁上的爬墙虎更茂密了些。母亲在厨房里忙碌,佝偻的背影让我鼻子一酸。
“妈。”我站在门口轻声叫道。
母亲转过身,眼角的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小颖回来了?正好,我做了你爱吃的蒜香排骨。”
“大山哥还在田里收蒜。”我接过她手中的菜刀,“您去歇着吧,我来。”
母亲没有推辞,她坐到灶台前的小凳上,目光望向窗外的蒜田:“大山这孩子,每年都这样,说是怕我累着。其实我这把老骨头,多种一亩蒜田还是没问题的。”
“他经常来吗?”我切着菜,假装不经意地问。
“每周都来,有时带点城里的点心,有时就是坐坐。”母亲叹了口气,“娟儿走得早,苦了大山了。”
我心里那点疑虑又冒了出来。姐姐去世时刚三十出头,李大山正值壮年,这八年他从未再娶,甚至连一点绯闻都没有。这在城里都少见,更别说在农村了。
晚饭时,李大山洗了手过来吃饭。他自然地给母亲夹菜,询问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仿佛还是这个家的一员。
“大山哥,你在城里工作那么忙,其实不用每周都跑来。”我试探着说,“妈这边有我呢。”
李大山筷子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不麻烦的,公司那边我时间比较自由。”
“小颖也是为你好,”母亲插话,“你都这个年纪了,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李大山低头扒了口饭:“妈,我心里有数。”
饭后,母亲去邻居家送东西,我和李大山在院子里收拾农具。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蒜田里传来阵阵蛙鸣。
“你最近怎么样?王志强对你好吗?”李大山打破沉默。
“就那样吧。”我含糊其辞。和王志强的婚姻问题,我不想多谈。
李大山似乎看穿了我的敷衍:“小颖,人生苦短,别太委屈自己。”
我忽然有些烦躁:“大山哥,你才是不该委屈自己的那个人。姐姐走了八年,你守了八年,值得吗?”
月光下,李大山的表情看不真切。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有些承诺,是一辈子的事。”
第二天是姐姐的忌日。清晨下起了小雨,我们三人带着祭品去了村后的坟山。姐姐的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新鲜的野花,花瓣上还带着雨珠。
“谁来得这么早?”我疑惑地问。
母亲和李大山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可能是村里哪个孩子放的吧。”李大山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蹲下身仔细擦拭墓碑。
祭奠完毕,母亲先下山去了村委会办事。我和李大山留在坟前收拾。
“大山哥,你有没有想过开始新的生活?”我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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