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就是年三十,一大早,什邡便带着红岭给小院贴满了对联和红喜字,街上的小孩从天没亮就开始在巷子里放小炮仗,噼里啪啦好不喜庆。
红岭把早就采买好的糖莲子和瓜子摆在盘子里,又拿出沈凤酒派人送来的荔枝酒温再在小炉上。
红岭厨艺一般,什邡也不善厨艺,两人合计了一番,索性去松鹤楼定一桌酒席算了。
瓦舍里热闹非凡,从晌午开始便有从各地赶来的杂耍班子卖艺,大概能从三十一直闹初五,过了初五便算是过完了年,街上闭店的铺子亦陆陆续续开始营业。
有些地方需要办游神庆典,可能要忙碌到十五。
中午红岭包了饺子,两人吃过之后便相携去逛瓦舍。
自从那天跟谢必安提了要人的事后,当天晚上,小院里便来了两个身着打扮极不起眼的年轻男人,一个叫玄一,一个叫玄二。
今日出门后,什邡便能感觉到有人暗中注视着她,悬浮不定的心也一点点落了下来。
除了瓦舍之外,西市以西还有城隍庙,不少年轻人亦喜欢在除夕这天去城隍庙为家人祈福。两人从瓦舍一路逛到西市,其间遇见一场游神庆典,便顺着汹涌的人潮来到城隍庙外的祈愿池。
“娘子,咱们也去放莲花灯吧!”红岭拿起路边摊位上的莲花灯,笑眯眯望着什邡。
到底还是刚及笄的小姑娘,看到新奇的玩意儿总是喜欢凑凑热闹。
什邡给了钱,接过一盏莲花灯,拉着红岭顺着人潮往河边走。此时河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男女,河岸边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灯,有莲花的、有游鱼的,还有卧倒莲台的小兔子。
前面的女娘们放完灯便去姻缘树下求姻缘,什邡陪着红岭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她把手里的莲花灯轻轻放入水中。
莲花灯在轻轻荡漾的水波中慢悠悠转了两圈,然后随着河水向着下游飘去。
许完愿,红岭张开眼,回头见什邡还在拿着花灯笑,微微蹙起眉头:“娘子怎么还不放花灯?”
什邡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灯,还来不及解释,身后的人突然往前挤了一下,原本托在手里的花灯顿时脱手,“啪”的一声落在河里,很快便被河水吞噬。
突来的躁动推搡着一点点将她推离河边,只能顺着人潮往前面的姻缘桥边挤。
红岭也被人群簇拥着往前挤,两人隔空相望,什邡指着桥边的姻缘树,大声说:“在树下汇合。”
话音未落,又一波人潮随着头顶绽放的烟花涌过来,什邡彻底看不见前面红岭的影子。
姻缘桥两边搭着戏台子,一边唱着《兰陵王》一边唱着《踏瑶娘》,两台大戏对打,可不就是把人潮掀翻了。
什邡被簇拥着来到兰陵王的戏台前,高高的台子上兰陵王戴着张牙舞爪的面具与敌军对峙,激烈的鼓点振奋人心,恰好是那日在程府听过的《秦王入阵曲》。
“林公子,是秦王入阵曲。我听说这曲子唱的是太宗皇帝打天下时的场景。”
熟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什邡下意识循声望去,便见半明半暗的光线下与林昇视线相对。
“碰!”
轰隆的爆竹声震耳欲聋,什邡恍惚间好像听见林昇清冽的叫了她一声,然而还没等她听清,戏台上的鼓点更加密集,斜地里伸出来的胳膊硬生生掰过她的肩,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是谢必安略带沙哑的声音:“别动,是我!”
“谢表兄?”
什邡诧异,他怎么会在这儿?
“跟我走。”
谢必安毫不犹豫地拉着什邡往桥的另一端州。
“红岭还在那边呢!”什邡回头朝姻缘树那边看,隐隐约约中还能看见红岭拿着糖葫芦的身影。
“常武会送她回去。”
“那我们去哪儿?”
看热闹的人太多,什邡不确定谢必安到底有没有回答她,她忙着避开前面挤过来的人潮,身子不受控地靠近谢必安。
饶是这种拥挤的人潮中,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仍旧清晰可辨。
挤过姻缘桥,绕过《踏瑶娘》的戏台时,什邡突然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一旁的戏台边缘疾步走过。
是她?
什邡停下脚步,回头看谢必安。
谢必安沉默着点了点头,继续拉着她往戏台后方走。戏台后面是城隍庙的侧门,从这里穿过去恰好是后院梅园,刚才林书玉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她来这里做什么?”什邡看着侧门便停靠的马车,忍不住问谢必安。
谢必安朝马车抬了抬下巴,示意什邡看那辆金顶蓝围的马车。
什邡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她与人私会?”若非是私会,一个大家小姐为何会独一人来这么偏僻的梅林?
什邡狐疑地看向谢必安,用眼神询问。
谢必安没回答,径自迈步走向侧门。
什邡无法,只好快步跟上。
大年前后正是梅花开得最盛的时候,甫一进梅林,铺天盖地的梅花香扑面而来,一眼望不到头的梅林仿若花海,影影绰绰间时不时有各家女眷婀娜的身姿在林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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