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也不多解释，只微微摆手：“沙书记，今儿喝点酒有点上头，没事。”
沙瑞金笑着点头，也没继续追问。
“那一会儿饭后，你跟我走走，咱俩单独聊聊？”沙瑞金发出邀请。
祁同伟心里一沉：不知道沙瑞金葫芦里卖什么药。
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看沙瑞金想说什么也好，便点头答应：“好。”
会场里，其他人纷纷举杯聊天，场面算是热热闹闹。
可祁同伟始终心不在焉，只机械地跟人碰杯，或者敷衍地笑笑。
他端着那瓶“矿泉水”，时不时倒出一点“白水”喝，两三杯下去，看似也醉意朦胧。
等他们吃到差不多时，沙瑞金主动宣布今晚就到这里，大家难得聚一次，改天再慢慢聊。
祁同伟毫无留恋，放下杯子时，仍在想着：沙瑞金要跟自己走走，到底图什么？
……
夜色降临在京州，霓虹灯点亮了整片城市上空。
即便已是深夜，CBD一带仍然灯火辉煌，高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五彩霓虹。
人行道上，人群熙来攘往，那些刚刚下班的打工族不顾疲惫，在街边小吃摊上排队；偶尔有几辆出租车鸣笛而过，带走了三三两两的夜行客。
沙瑞金与祁同伟肩并肩漫步在大街上，似乎和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无二致。
其实，若有人仔细留意，就会发现二人身后不远处，始终跟着一辆黑色公车，还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距离他们约十米处随行。
但沙瑞金只是抬眼看着夜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还记得几年前，你来帝都找我，希望得到支持的事情吗？”沙瑞金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点回味。
祁同伟脚下步伐一顿，随即苦笑摇头：“您还记得那事啊？说实话，沙书记，我现在还是不太明白……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内斗之事，向您征求了不少意见，您的答复，我仍有感触。”
沙瑞金微微一笑，目光顺着街角望向远处：“在汉东省，处在我的位置，和其他位置，对事物的看法往往不一样。你之前，总觉得立功就该受赏，干出成绩就能提拔嘛。现在你怎么看？”
夜风轻拂，祁同伟望着前方人群，沉默片刻后才讥讽般地笑道：“与其努力工作，不如盼着前面的人出错，还更容易往上爬，这话听着大逆不道，可现实往往就是如此。”
沙瑞金听了，非但没生气，反而笑得十分愉快：“好，好。你算是开窍了。在现在这层级，不做错，比做对更重要啊！”
祁同伟也跟着笑，笑容却带着几分无奈：“沙书记，我还要跟您学的多着呢，毕竟您对汉东的实际情况看得通透。”
沙瑞金摇了摇手指，突然话锋一转：“那这对吗？”
“呃？”祁同伟不解地停下脚步，“从来如此啊，不都是这样？官场里，总是讲究不犯错比做事更重要。”
沙瑞金望了望四周夜晚的京州，穿着正式衬衣的上班族、加班狗们拖着疲倦步子从他们身边路过。他轻叹一声，看向祁同伟：“从来如此，便对吗？”
祁同伟愣住，无法接话。
一时两人沉默，只有街头灯影在人行道上飞速掠过，光影交叠。
见祁同伟一时无言，沙瑞金自己也不再继续话题，忽然转了个调子，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祁省长，你这算是君子豹变，转眼就成了辅国良臣啦。”
祁同伟皱了皱眉，对这句话感到不明所以：“沙书记，这是夸我，还是嘲我？”
沙瑞金微微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示意祁同伟继续跟上。
祁同伟迈开脚步跟上，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我也没什么本事，倒是侥幸保住一条命。至于官场沉浮，现在全凭不由自主。哪里还轮得到我多选？”
沙瑞金听了，轻轻点头：“你能那么谦虚，也算不错。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之所以有机会成为省长，是因为你没有派系背景。局里就喜欢干干净净、上进的年轻干部。”
祁同伟心头不禁一动。
他明明就是王印真的人，沙瑞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想继续问，却见沙瑞金根本没解释的意思，反而换了个话题。
“汉东省长你做了，可上面有我压着你，下面有一群二代盯着你犯错，还有全战虞的余党在暗处蠢蠢欲动……祁省长，你考虑好该怎么应对了吗？”沙瑞金说话时，目光平静地落在祁同伟身上。
祁同伟一下子心乱如麻。
他从没想过沙瑞金会这么直白地把台面下的话全部抖开来。
还是那句话，有些东西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也打不住。
不过这会儿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对方。
沙瑞金似乎也看出他的迟疑，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祁同伟的胳膊，暗示他继续走。
两人再次并肩向前。
沙瑞金一边看着前方的街灯，一边幽幽说道：“你是被委以重任了，以后势必一飞冲天。可正因为你还年轻，惹人注目，朝堂上真正能护你的，却没几个人……最好还是学会交朋友，别把自己孤立无援。”
祁同伟苦笑，语带玩笑：“沙书记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沙瑞金听到这话也笑了，扬扬眉：“我算半个吧。可你今天的情绪，也让不少人看出来了。以后……多笑笑，哪怕心里滴血，也要笑着。戴面具这种事，和想法无关，只要别人看不穿你，就不敢伤你。”
祁同伟一听，恍然大悟，这是沙瑞金在拉拢自己。
可自己根本就是王印真那条线上成长起来的，又哪能三心二意？
再说了，王印真、夏曦这类人才能做棋手，真到下棋的时候，连钟永承都凑不上边，他沙瑞金又凭什么？
沙瑞金见祁同伟暂时不表态，倒也不再问，反过来幽幽地说道：“祁同伟，你路还很长，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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