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之这才注意到,插画里的腊梅树下,总藏着个小小的人影,有的在浇水,有的在修剪,有的只是站着,像在等什么。她突然想起静远堂的老照片,那个捧腊梅的青年,原来一直活在祖父的画里。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砚之坐在银杏树下,看着老人用竹帚扫起满地的桂花,金色的花瓣在他脚边打着旋,像在跳支圆舞曲。他把桂花装进个蓝布口袋,说要做桂花糕,等明年春分种子发芽时吃。
“你祖父最爱吃这个,”老人的竹帚碰到块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响,“他说北方的点心太实诚,不如南方的糕点,甜得含蓄,像话到嘴边留三分。”
砚之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的日记硌着腰。她突然不想走了,想留在这院里,看种子发芽,看腊梅开花,看老人把祖父没写完的故事,慢慢讲给她听。她想起祖父说的“未解之谜”,或许答案从来就不在书里,而在这满院的草木里,在两个老人跨越半生的约定里,在等待一场花开的耐心和温柔里。
月亮升起来时,桂花香更浓了。老人把那罐桂花酒打开,倒了两杯,一杯放在砚之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的空位上,像是在和看不见的人对饮。“你祖父说,”老人举杯时,月光在他的白发上流淌,“好酒得等,好故事也得等,就像这院里的树,长得慢,才活得久。”
砚之端起酒杯,酒液里映着自己的影子,也映着老人的影子,还映着天上的月亮。她突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结束,而是换种方式相守——就像北方的书里藏着南方的香,南方的院里种着北方的籽,就像祖父活在老人的记忆里,老人守在祖父的牵挂里,就像此刻,她坐在他们共同的月光里,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
风吹过葡萄藤,卷须扫过陶盆,盆里的土壤微微动了动,像有什么在土里伸了个懒腰。砚之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春分的种子会发芽,北地的思念会开花,未写完的章节会在时光里慢慢铺展,就像这院里的草木,一年年枯了又荣,把所有的等待都酿成了光阴的甜,藏在每片叶子里,每朵花里,每颗等待结果的种子里。
老人拿起那本《植物志》,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递给砚之:“剩下的,该你写了。”砚之接过笔时,指尖碰到了书里夹着的腊梅书签,干硬的花瓣下,藏着行极淡的字:“静远堂的春天,从来都不晚。”
砚之在静远堂住到第七天的时候,发现西厢房的窗台上摆着个旧相框,玻璃蒙着层灰,里面的照片却依旧清晰。那是张黑白照,两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站在腊梅树下,左边的是祖父,右边的正是眼前的老人,两人手里各握着一把修枝剪,剪尖都沾着新鲜的绿。照片边缘有处折痕,像被人反复摩挲过,折角处露出行铅笔字:“壬子年冬至,修枝待春。”
她正伸手去擦相框上的灰,老人端着盆绿萝走进来,瓷盆上的冰裂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那是你祖父临走前拍的,”老人把绿萝放在窗台上,叶片刚好遮住照片里祖父的肩膀,“他说北方的冬天太干,得在屋里多摆些植物,不然写东西时思路会僵。”
砚之的指尖划过照片里祖父的袖口,那里别着支钢笔,笔帽上的花纹和她现在用的这支一模一样——是去年生日时,出版社送的纪念款,说是复刻了某位老作家的常用笔。她突然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笔如人,得养,常摸常新,搁久了就生涩。”
“他的书稿,”砚之转身时碰倒了窗台下的木箱,里面滚出些泛黄的信笺,边角都卷成了波浪,“是不是每封都提到腊梅?”
老人弯腰捡信笺,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他捡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贴着枚褪色的邮票,图案是株绽放的腊梅。“这封是他去漠河考察时写的,”老人的指腹抚过邮票,“说那里的雪能没过膝盖,却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见到株腊梅,枝桠被雪压得弯弯的,花却开得比谁都精神。”
砚之接过信笺,纸页薄得像蝉翼,上面的字迹被水汽洇过,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但她还是认出了末尾的句子:“此地腊梅无南枝秀,却有北地骨,若能移至静远堂,想必能结出最硬的果。”她突然想起那个装种子的铁皮盒,盒底刻着个极小的“漠”字,原来那些褐色的颗粒,是从千里之外的雪地里来的。
那天下午,两人一起给西厢房的书架刷桐油。老人说书架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蛀了虫,得用新采的桐油刷三遍,才能保住里面的书。砚之握着鬃毛刷,蘸油时不小心溅在祖父的《北地草木记》上,油迹晕开时,竟显出些隐藏的字迹,是用极淡的墨水写的:“静远堂的桂花开了,想你。”
“他总这样,”老人用棉布擦着油迹,动作轻得像在抚摸蝴蝶的翅膀,“写书稿时想起什么,就随手记在空白处,说等成书了,这些就是给我的悄悄话。”他从书架顶层抽出个布包,里面是叠得整齐的宣纸,每张上面都画着腊梅,有的含苞,有的盛放,最末一张画着满枝的果子,旁边写着“砚之若见此图,可知祖父念兹在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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