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座荒废的道观前,风从山脊上刮下来,带着潮湿的腐叶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呼吸。青砖墙早已斑驳,藤蔓如蛇般缠绕着门框,门楣上那块“玄清观”的匾额歪斜欲坠,字迹被雨水蚀得模糊不清。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惊醒了沉睡多年的魂魄。
她就坐在堂前,背对着我,一身灰白道袍,头发用一根铜簪挽起,背影瘦得几乎要折断。香炉里燃着三炷香,烟雾缭绕,却不是寻常的檀香,而是一种我从未闻过的腥甜气息,像是腐烂的花蕊混着铁锈。我刚踏近一步,她忽然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唇微微颤抖。
然后,她跪下了。
不是缓缓下跪,而是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清晰得如同刻进骨髓:“沈家血脉……你竟还活着。”
我僵在原地,心跳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沈家?我姓林。母亲姓沈,可她早已在十年前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我从未对外提过她的姓氏,连户籍档案里也只写着“林晚”,生母信息空白。可这个老道姑,却一眼认出了我血脉的源头。
她缓缓爬起,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铜镜,镜面泛着幽绿的光,照向我的脸。镜中倒影模糊不清,仿佛有一层雾气在流动。忽然,镜面裂开一道细纹,血丝般的红痕从裂口蔓延开来。她低声道:“沈家的女儿,身上流着南洋巫师的血。你母亲没逃过,你……也逃不掉。”
我喉咙发紧:“你说什么南洋巫师?我母亲……她到底是谁?”
道姑没有立刻回答。她点燃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从供桌下取出一只漆黑的木匣,匣子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被烧焦的人形。她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张黄纸,纸角泛黑,边缘卷曲,像被火燎过。
“这是‘换命符’。”她轻声说,“南洋巫师临死前留下的最后法器。可将邪灵从一人身上转移到另一具活人躯体,代价是施术者当场暴毙。”
我盯着那张符,指尖发麻。母亲死前的最后画面突然涌上心头——她站在火光中,嘴角竟带着笑,眼神空洞而解脱。那时我不懂,为何她不逃?为何她要亲手点燃那间屋子?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你母亲不是没用。”道姑看着我,眼中竟有怜悯,“她是有意不用。她不想活了。她被那东西缠了太久,日夜听见低语,梦里全是血手抓她的脚踝。她只想解脱。”
我喉咙一紧,几乎窒息。母亲……原来她早就知道?知道这邪灵的存在,知道它源自沈家血脉,知道它会一代代传下去,像诅咒般缠绕着每一个女儿?
“那我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该怎么办?”
道姑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若要用这符,需找到一人,自愿献身,魂魄为祭,肉身为容器。唯有如此,邪灵才能转移。”
我冷笑:“有谁会自愿?谁会愿意替我去死?”
她没有回答。堂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她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它已经在找下一个了。”
我猛地回头,门外的风中,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不是人形,却像一团浓稠的黑雾,贴着地面游走。我浑身发冷,指甲掐进掌心。
那一夜,我留在了道观。道姑为我点了一盏长明灯,说此灯可护魂三日。我躺在偏殿的草席上,闭眼却无法入眠。耳边响起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啃咬木头,又像是指甲在刮擦墙壁。我睁开眼,看见墙角的阴影在蠕动,缓缓凝聚成一只女人的手,五指弯曲,正一点点向我伸来。
我猛地坐起,灯还在燃,可那手却消失了。冷汗浸透衣衫。
第二天清晨,道姑带我去了后山。那里有一片乱葬岗,坟头歪斜,碑文模糊。她指着其中一座低矮的土坟说:“那是你外祖母。她也是沈家人,三十岁那年疯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后被人发现时,全身皮肤都变成了青黑色,嘴里塞满了泥土。”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坟土,冰冷刺骨。忽然,指尖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挣扎。我慌忙缩手,却发现指尖沾了一丝黑血,腥臭扑鼻。
“它在苏醒。”道姑低声说,“每一代沈家女儿成年,它就会醒来。起初只是梦魇,然后是幻听,再后来……它会开始吞噬你的记忆,你的意识,最后,它会占据你,成为你。”
我颤抖着问:“那换命符……真的有用吗?”
她点头:“有用,但必须有人自愿。南洋巫师当年用此符救过一人,那人是他女儿,献祭者是他自己。血亲之祭,最为有效。”
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释然。她不是不想活,她是终于找到了解脱的方式。她宁愿死,也不愿让那东西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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