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的木栏透着彻骨的寒,朱尔旦缩在角落,粗布囚衣上还沾着娇娘的血。他望着牢门外那轮残月,喉咙里像堵着团火——那天公堂之上,他嘶吼着“是陆判换的头”,可满座哗然,知府拍着惊堂木骂他“妖言惑众”,连娇娘冲上来喊“是我自愿换头”,都被当成夫妻串供的疯话。
“朱尔旦杀妻拐妇,罪大恶极,秋后问斩!”判词落下时,娇娘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泪眼婆娑地往自己身上揽罪:“大人!是我贪慕荣华,怂恿他杀了原配,与他私奔!要杀便杀我,放了他!”
朱尔旦的心像被狱卒的铁链抽得生疼,他第一次看清这张被陆判换过的脸——眉眼间藏着的哪是贪慕荣华,分明是与他同赴黄泉的决绝。“你疯了!”他挣开她的手,额头撞在木栏上,“是我糊涂,请陆判换头,才闹得家破人亡,与你何干!”
两人在公堂之上争相认罪,最后竟落得个“同谋共犯,同判死刑”的结果。
狱卒锁门的声响惊醒了他的回忆。墙角突然掠过一道青影,陆判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几分冷峭:“知道错了?”
朱尔旦猛地抬头,见陆判背着手站在牢门外,判官笔在指尖转着圈。“陆判!您救救娇娘!”他扑过去抓住木栏,指节泛白,“要罚罚我,她是无辜的!”
“无辜?”陆判冷笑,“她为你顶罪时,怎不想想自己无辜?”他挥了挥笔,牢门“吱呀”开了,“要救她也不难,娇娘的头被我藏在西山石洞里,你去取回来。只是这一路,需得你自己走,不许借旁人之力。”
话音刚落,朱尔旦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竟缩成了拇指大小!他跌在地上,看着陆判化作青烟消失,才明白这是陆判在考较他的诚意。
夜色里,他踩着草叶往前挪,露水打湿了他的囚衣。正发愁如何过山涧,一队蚂蚁扛着草叶经过,领头的蚂蚁竟开口:“朱先生,娇娘曾给我们撒过米,我们帮你!”十几只蚂蚁托着他,顺着藤蔓爬上峭壁;行至花丛,一只彩蝶停在他面前:“我曾被娇娘从蛛网救下,载你一程吧。”
借着蝴蝶的翅膀,他终于在石洞深处找到了那个锦盒——里面正是娇娘原来的头,双目轻阖,仿佛睡着一般。朱尔旦抱着锦盒,泪水打湿了盒面,这才懂了陆判的用意:人心若不诚,纵有通天手段也是枉然。
回到刑场时,午时三刻的鼓声正响。朱尔旦捧着锦盒冲到台前,陆判已立于半空,判官笔在空中划出金光。只见娇娘颈间闪过一道红光,那颗被换的头缓缓升起,而锦盒里的头稳稳落下,肌肤相接处无缝无隙,仿佛从未被换过。
紧接着,陆判笔锋一转,朱尔旦只觉心口一热,那颗被换过的“慧心”竟被抽了出来,换回了他原本的那颗——虽愚钝,却纯粹。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再看那具无头尸身上,梦娇的头正缓缓合上,终于真相大白。知府连忙擦汗:“原来是陆判显灵!朱尔旦,你无罪了!”
朱尔旦望着身边的娇娘,她摸了摸自己的颈,对着他笑,眼里的光比刑场的日头还亮。他突然跪地,朝着陆判消失的方向叩首——原来真正的“慧心”,从不是算计与钻营,而是藏在愚钝里的赤诚,和危难时的不离不弃。
刑场的喧嚣渐渐散去,朱尔旦牵着娇娘的手往家走,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说,陆判为何要费这般功夫考验我?”朱尔旦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还残留着锦盒的温度。
娇娘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许是怕你换了颗‘慧心’,反倒丢了原本的实诚吧。”她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光滑如初,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换头术从未发生过,“其实我早想告诉你,当初陆判寻我时,我便说过,若换头是为了攀附富贵,我宁可守着原本的日子过。”
朱尔旦停下脚步,望着她眼里的澄澈,突然红了脸:“是我糊涂,总想着变聪明些,却忘了……忘了你要的从不是什么状元郎,只是个肯踏实过日子的朱尔旦。”
他想起自己拿着那颗“慧心”时,整日盘算着如何钻营,如何讨好权贵,反倒把家里的柴米油盐抛在脑后,连娇娘绣了半月的荷包都忘了夸一句。如今换回这颗“钝心”,虽少了些算计,心里却踏实得很。
两人走到家门口,见陆判正背着手站在院里,脚下的石桌上摆着那颗被换下的“慧心”,通体莹白,却透着股冷意。
“看来你总算想明白了。”陆判转过身,判官笔在指尖轻转,“这颗心,留着也是祸害,不如……”
话音未落,那“慧心”突然化作一道青烟,被风吹散在院里的菊丛中。朱尔旦这才发现,原本稀疏的菊花开得正盛,黄的、白的,簇拥着挤满了角落。
“陆判这是……”
“心术不正,留之何用?”陆判挑眉,“倒是你这院里的菊花,沾了些烟火气,比那颗冷心顺眼多了。”他看了看朱尔旦,又看了看娇娘,“往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走捷径。这世上最聪明的法子,从来都是笨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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