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倒在冰冷乱石地上的时间短暂得如同幻觉。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新增的伤口。阿丽肩头的伤势最为骇人，尽管红姐已经用撕下的衣条死死扎紧上方血管，但鲜血依旧不断渗出，将她半边身子染得通红。她靠在红姐怀里，脸色灰白，呼吸微弱，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木香躺在那里，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彻底抽空。大脑不再剧痛，而是陷入一种麻木的、空洞的嗡鸣状态，连思考都变得极其艰难。芽芽传递来的那点微薄清凉早已消耗殆尽，此刻紧贴着她胸口，也显得有些蔫蔫的。
老猫和黑子瘫在担架旁，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铁塔依旧无声无息，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山狗蜷缩在一块石头后面，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之前的爆发和奔逃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情绪，重新变回那具空洞的躯壳。
疤脸是第一个强行挣扎着站起来的。他环顾四周，脸色比天色还要阴沉。他们确实偏离了预定的路线，这片乱石地周围的地形更加复杂，远处隐约可见更加浓密的、色彩诡异的瘴气在林间弥漫。
“不能停……这里也不安全。”疤脸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他弯腰，试图拉起老猫，“起来，都得起来！必须找到水源和更隐蔽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风吹过，带来一股奇异的气味。不再是单纯的腐烂和血腥，而是一种……甜腻中带着辛辣，又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金属腥气的怪异味道。
木香的鼻子动了动，那股味道钻入鼻腔，让她麻木的精神微微一颤，生出一种本能的不安。她努力聚焦涣散的目光，看向风吹来的方向——那片弥漫着彩色瘴气的区域。
只见那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彩色雾气，似乎正在缓慢地、确凿无疑地向他们这边扩散！雾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油污般的斑斓色彩，粉紫、幽蓝、暗绿交织翻滚，在逐渐暗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和危险。
“那雾……不对劲！”木香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警告。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片低洼处，那彩色雾气已经蔓延而过。一丛枯黄的蕨类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然后如同灰烬般碎裂开来！
所有人脸色骤变！
“毒雾！是毒雾！”老猫猛地挣开疤脸的手，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边，“快走！不能被那雾沾上！”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极致的疲惫。众人挣扎着起身，搀扶起伤员，抬起担架，向着与毒雾扩散方向垂直的方向狼狈逃窜。
然而，那彩色毒雾扩散的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期，而且范围极大，仿佛有生命般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空气中的甜腻辛辣味越来越浓，吸入肺中开始产生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眼睛也开始酸涩流泪。
“咳咳……这样不行！”老猫一边跑，一边剧烈咳嗽，他的脸色发青，“这雾范围太大，我们跑不过它！必须找到雾的源头或者薄弱点！”
他是队伍里最好的潜行者和侦察兵，对环境和危险的判断往往最为精准。
疤脸看着越来越近的彩色雾墙，又看了一眼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阿丽和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铁塔，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的狠厉。“妈的！跟它拼了！冲过去！”
“不行！”老猫猛地拉住他，眼神锐利得惊人，“头儿！你看那雾的浓度和腐蚀性！硬冲进去，不到十秒我们都得化成枯骨！必须有人去找源头，或者引开它！”
他的目光扫过几乎崩溃的队伍，最后落在木香和红姐身上，快速道：“木香耗干了，红姐要照顾阿丽，黑子和你得扛着铁塔，山狗那样子……”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去！我速度快，潜行好，去找这鬼雾的源头！你们找个相对高点，用湿布捂住口鼻，尽量憋气！”
“老猫！”红姐急声道，声音带着哭腔，“太危险了！”
“没时间争了！”老猫猛地从背包侧袋扯出一小捆细绳和几个小巧的钩爪，又迅速将一块相对干净的布用水壶里最后一点水浸湿，捂住口鼻，眼神决绝，“要是我找到弱点，会发信号。如果……如果半小时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想折往另一个方向赌命吧！”
说完，他不等任何人反驳，身体猛地伏低，如同真正的狸猫般，以一种近乎贴地的姿态，闪电般蹿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彩色毒雾边缘，身影被那斑斓的色彩吞噬。
“老猫！”疤脸的低吼被压抑在喉咙里，拳头攥得死紧。
没有别的选择。他们只能按照老猫所说，拼命找到一处稍微凸起的石坡，所有人挤在一起，用能找到的任何布料，蘸着泥水甚至尿液捂住口鼻，惊恐地看着那致命的彩色雾墙如同缓慢推进的死亡之潮，一点点吞噬着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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