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冬在城里也听得多了。
谁谁谁家的女儿在甘省插队，莫名其妙落了水，好好一个城里大闺女被迫嫁给了救她的三十岁麻脸村民；
还有谁谁谁家的儿子在南方当知青，据说不知怎么突然迷了路，偏偏撞见一村里老姑娘在洗澡，被押着跟人姑娘领了证；
又有谁谁谁家的女儿下乡两年了，今年回家探亲，家里人都不敢认了——十八岁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愣是像苍老了十来岁，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
……
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关知青下乡的消息，令人悚然！
他妈妈每每听说，都要以泪洗面。
而顾景彦就在附近，军人的身份又有威慑力，有他就近照看着，家里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齐明冬一抬眼，看见自家小妹正暗戳戳地将她面碗里那些不吃的青蒜苗夹进了顾景彦碗里；
顾景彦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脸寻常地两口吃光，还将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夹进小妹碗里。
齐明冬轻咳一声，唉，月月这挑食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小顾虽然话不多，但看月月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或许确实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齐明冬认真思量着。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你能说到做到，不让月月受委屈就行，我没什么要说的。”
齐明月开心地抱住齐明冬的胳膊：“二哥最好了！”
齐明冬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别忙高兴，我说了不算，这事还得爸妈同意才算数。”
顾景彦郑重地点头：“二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叔叔阿姨满意的，等月月有假期，我和月月立刻去海市看望他们。”
齐明冬看顾景彦态度诚恳，心里的担忧少了几分。
“行。”
吃完午饭，顾景彦开车将齐明月兄妹俩又送回镇上。
车子缓缓停在离大集不远的一棵大槐树下。
刚打开车门就听到阵阵喧闹声。
大集上依然人山人海。
顾景彦动作利落地打开汽车后备箱，取出背篓，递给旁边的齐明冬。
与此同时，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二哥，月月，你们再随便逛逛。不好意思，现在不能陪你们一起，我有事需要回军区。办完事，大约四点半左右，我再来接你们。”
齐明月飞快摆摆手，“不用，我们骑自行车来的，再逛一会就回知青院了，你别跑空。”
齐二哥也点头附和：“你去忙你的，用不到你，我会骑车带月月回去的。”
顾景彦显然并不满足今天只见这短短一面就结束。
况且对象的二哥难得出现在这里，正是自己该好好表现的时候，当然不能错过。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那……这样吧，我等会直接去知青院，顺便从军区食堂打好饭菜带过去。月月，你就不用煮晚饭了，歇一歇。”
齐明月嗯嗯点头，“好，你有空就过来，我想吃你们食堂的玉米开花馒头。”
接着，她又得意地补充道：“我上午和人定了两只飞龙，正要去拿呢，晚上炖飞龙榛蘑汤，配上玉米馒头吃，正正好！”
“飞龙？那我们有口福了！这可是难得的美味！”
顾景彦捧场地露出期待的笑容，伸手替齐明月拂去肩上的槐树落叶，柔声说道：
“好了，月月，我得出发了，你和二哥好好逛，我们晚点再说话。”
说着，又挥手和齐二哥打了一个招呼，便上了车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墨绿色的吉普车渐渐远去，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的拐弯处。
齐明月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对着身旁的二哥灿烂一笑：
“走啦，二哥，我们先去把飞龙换回来。”
来回县城加等餐、吃饭，时间早就超过一个小时，张小五应该把飞龙取来了。
不知道东西还有没有留着？
落袋为安。
万一张小五看她迟迟不去，以为她变了卦，将飞龙卖给其他人就坏了。
刚才的交易只是口头约定而已。
胜利公社这边的大集偶尔也会有县城里的人赶过来买东西。
粮食啦、肉类啦、菜干啦、山货啦，这些都是城里人很想要的东西。
城里很多人的定量也只能保证饿不死，想要吃得多饱、吃得多好，那指定没有。
正规店里买不到，家里又有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这不就只能私下里寻摸。
要不然城里的黑市又怎么盛行起来的呢？
来农村大集买东西可比去黑市安全多了，这里至少是合法的。
那些靠近县城的公社举办的大集，闻声去的城里人尤其多。
胜利公社离县城稍微远了一些，但也不代表没有城里人过来购物。
飞龙又是极其抢手的肉食，以前可是端上皇帝餐桌的好东西，贡品！
齐明月怕自己谈好的飞龙被县城来的人捡漏，拉着齐二哥匆匆赶去张小五的摊位。
张小五也在伸长脖子等着，看到他们过来，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不好意思，忘记时间了。我们开始吧，东西在哪？这是你要的布票。”
齐明月没有解释太多，直奔主题。
“在这儿呢。”
张小五从背后拎出一只盖了草帘子的竹篮。
掀开草帘子，两只鸽子大小、羽毛灰黑白相间的大鸟映入眼帘。
齐明月特地瞄了一眼它们被绑住的爪子，还真有五个指头。
“这就是飞龙？灰不溜秋，有些其貌不扬啊！”齐明冬小声嘀咕了两句。
张小五笑着解释：“天冷了，飞龙鸟刚换的毛色。它们的羽毛颜色随着季节变化而变化。春夏是红褐色；秋天最漂亮，五颜六色；冬天就现在这种。”
交易顺利完成。
齐明月将两只飞龙以及张小五送的半斤干榛蘑放进背篓里。
两人又在农产品区转了转，买了一小篮子秋梨，大概有二十来个；
在日用品区，买了一把新柴刀；
她还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发现竟然有人摆摊卖草药，便跟风买了一包人家配好的降火茶。
因为在此之前，齐明月看到好几个大婶子有说有笑地到这个摊位买茶包。
说去年就来买过，好用。
冬季天天烧炕，容易上火，喝点降火茶，贼好使。
齐二哥最终还是买了一块张小五大哥家的熏制狍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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