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林野往每个香篮里都放了块酒心糖,是镇上糖坊新做的,糖壳里裹着槐花酒,咬起来会爆浆。他知道孩子们会用牙咬着吃,就像小时候偷喝父亲的酒,辣得直跺脚,却还抢着要第二口。
母亲在老槐树下摆了桌酒宴:醉豆糕、芝麻糖、酒心糖,还有坛刚开封的槐花酒,旁边放着三只小酒碗,碗沿都沾着点糖渍,是给三个妹妹舔的。“你爹说过年就得有酒有糖,”她往酒碗里倒了点枇杷酒,“给孩子们甜甜嘴,就像小时候在炕桌上,她们总抢着舔你爹碗里的酒,说‘比枇杷膏还带劲’。”
铜铃在零点响起时,林野看见香篮的网眼里透出微光,是酒心糖在里面融化,酒液顺着网眼渗出来,在雪地上拉出细细的酒线,像无数根透明的血管,把所有香篮都连在了一起。父亲的身影站在酒宴旁,正往酒碗里添酒,左肋的槐树叶落在酒坛里,化作片翠绿的叶,把酒染成了淡绿色,叶面上的“力”字在酒里慢慢散开,像要钻进每个酒分子里。
三个小小的人影在香篮间穿梭,林念的布偶上沾着芝麻,萤火虫的光把芝麻照得像碎钻;林思正用手指沾着雪地上的酒线往嘴里送,舌尖辣得微微发红;林想的麻线缠着林野的手腕,把他往酒宴的方向拉,像在说“哥,尝尝这个”。
守岁的炉火映着墙上的醉魂册,上面的醉豆和香篮在火光里仿佛活了过来,顺着册页的边缘往外爬,在墙上织出片小小的网。林野往炉膛里添了块豆藤捆的柴,火苗窜得老高,带着股酒香,像把整个秋天的醉意都烧进了火里。
他知道,新的一年还会有很多事要做:开春要把香篮里的醉豆种下去,红泥里多掺些芝麻壳和桂花灰;清明要编三圈螺旋竹架,用泡过三次酒的竹条劈成篾,让圈圈套着圈,把根扎得更密;重阳要做带酒心的醉豆糕,让甜里裹着三层酒香,像把四年的牵挂都揉进了糕里。
他会继续守着这片西坡,守着这些石碑,守着这片永远在生长的豆田,守着那排埋在根下的槐花酒,守着父亲的磨刀石和母亲的酒坛。就像老瞎子说的,只要竹架的圈还在往大里扩,醉豆的香还在往深里渗,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风里飘,这场守护就永远不会结束。
晚风穿过双圈竹架,带着槐花的甜,带着醉豆的香,带着醇厚的酒香,还有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笑声,往木屋的方向飘。林野站在无字碑前,看着月光下渗出来的酒线,突然笑了,伸手沾了点雪地上的酒液,轻轻放进嘴里——辣丝丝的,带着股芝麻香,像林思藏在磨刀石缝里的秘密,像父亲没喝完的那坛酒,像母亲熬了十年的枇杷膏混着酒香,在岁月里慢慢沉淀,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最绵长的滋味。而这场漫长的守护,还在晚风里,在豆藤间,在每个被惦记的角落里,继续着,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生机和牵挂,在时光里静静流淌。
惊蛰的雷声刚滚过西坡,林野就在老槐树下挖出个半朽的木箱。箱盖掀开时腾起的灰雾里,飘着股淡淡的桐油味——是父亲当年做鞋用的料箱,锁扣上还缠着根褪色的红头绳,绳结处卡着片干枯的槐树叶,叶脉里藏着点暗红,像是谁的血渍。
“是想丫头当年偷藏的。”母亲用布巾擦拭箱角的刻痕,“她总爱把红头绳缠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上,说‘这样就能把家拴住’。你看这锁扣上的结,跟她系在竹蜻蜓上的一模一样。”
箱子里铺着层野菊干花,底下压着七十三双没做完的虎头鞋,鞋帮绣了一半的牡丹、萤火虫、小辫,针脚里的红线都褪成了淡粉,却在鞋头处凝着点朱砂红,像刚点上去的虎眼。林野拿起林念那双,鞋面上的萤火虫翅膀只绣了半只,针孔里还卡着根细麻线,线头沾着点枇杷膏的琥珀渍。
老瞎子摸着鞋帮上的针脚,白瞳对着晨光里的灰雾:“你爹当年是想赶在清明前做完这些鞋,说要让孩子们踩着新鞋踏青。”他的指尖划过虎头鞋的后跟,那里都缝着块小小的槐树叶布片,“这是‘跟脚布’,用你爹的旧衣裳剪的,说能让孩子们走再远的路,都记得回家的脚感。”
林野把虎头鞋摆在石碑前,鞋头都朝着木屋的方向。李丫的牡丹鞋旁,那半块玉佩从碑缝里滑出来,正好卡在鞋帮的牡丹花纹里,碧绿色的玉面映着褪色的红线,像给这朵没绣完的花添了抹活色。
三月的雨下得绵密,林野发现虎头鞋的鞋帮慢慢鼓了起来,像有谁在里面撑着。林思那双的小辫绣线突然抽出半寸,在雨雾里飘成道细线,缠着旁边林想的红头绳鞋,把两只鞋系在了一起。
“是孩子们在试新鞋呢。”母亲往鞋里塞了把晒干的艾草,“思丫头总爱穿想丫头的鞋,说‘妹妹的鞋软和’,你看这线缠的,跟小时候抢鞋穿一个样。”
西坡的野菊抽芽时,林野在石碑旁搭了个鞋架,木料用的是父亲当年的工作台板,上面还留着钉鞋钉的小孔。他把七十三双虎头鞋摆在架上,每层都系着根新的红头绳,绳头垂在鞋帮上,风一吹就轻轻敲打鞋面,像在说“快把我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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