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很快，或许是桂林之行的这几天让人有些劳累，酒店里，不染姐睡得很早，身上盖着被子，脸上是很标准的笑容，突出一个安眠慈祥。
但我觉得，她大概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吧，关于，为什么即使是考试后努力争取到的旅游机会，也都是为了其他女孩子。
我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少女恬静的侧颜，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轻轻剐蹭她那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低声问道：
“不染……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呢……”
出乎意料的，本该熟睡中的少女竟翻过身来，龇起几颗小白牙，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就用今日份的苦苦吧！”
…………
第二天。
天气并不大好，雾蒙蒙的天空看不见阳光残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像是掺杂了什么古怪的水雾，覆在皮肤上，厚厚的一层，让人很是难受。
听当地人说，这貌似被叫做“回南天，”甚至连衣服都晾晒不干。
大概吧。
不过我更倾向于，快要下雨了。
此刻，我等候在宁子安姥姥家门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压抑的天，感受着周围低气压所带来的烦闷，不由得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又要下雨了，这一次又会是谁的故事呢？”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面容憔悴的宁子安出现在门后朝我点了点头，接着迈开步子，伴在我身侧，挽着我的胳膊，低声说道：
“走吧，山上的路，应该不会好走。”
片刻后，我们相伴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正经山路。
狭窄的道路以泥土居多，有的地方甚至会出现很大幅度的上下坡，讲道理，通常这种情况下是不建议登山的，若是雨量过大，水流冲刷掉裸露在外的泥土，大概率会形成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
但宁子安很想上山，我只好陪在她身边。
越过一片片杂草，崎岖弯折间，我们已走出了很远很远。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些紧张，分不清到底是因为马上就要面对自己那从未见面的岳母，还是周遭这令人压抑的氛围。
拨开云雾，越过狭隘，在我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
少女没说什么，走在我身前，领着我朝着寺庙旁边走去。
终于，我们停下了脚步，在一处不起眼的土丘前驻足。
少女看着身前长满杂草的土丘，眸光闪烁，薄唇紧咬，身子一软，便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我也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跪下。
视线稍微抬起，我看着那一方矮矮的坟墓，心中五味杂陈。
身边的少女从头到尾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跪着，沉默不言，肩头耸动，隐隐约约的传来些许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许久。
久到，天都阴了下来。
身边已零零散散的有了些雨落下的声音，我虽是不忍，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站起身，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宁子安的肩膀，迎上她那张哭到泪眼婆娑的小脸。
我愣了一下，记忆中，她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狼狈。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现在的处境，换句话说，并不妨碍雨落下的速度。
我向她伸出手，脸上是一个尽可能温暖的笑容：
“走吧，下雨了，我们先进庙里躲雨吧……”
今天的宁子安看起来很是无助。
步入庙中，我找了个还算干净点的地方与她一同坐下，大概是因为不想被我看到狼狈的样子吧，少女抱着双膝，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之中，看起来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
我则脱下了身上的外套，将其盖在宁子安的肩头，又伸出手臂，将那副并没有看上去那般令人骄傲的身子拉到怀中，抱紧。
我有些生硬的伸出手，按住少女的头，将其靠在我的怀中，听着她那苦苦藏匿的哭声，喃喃道：
“没关系的，子安，难过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有我们……”
屋外的雨声忽然被放大许多，少女身子的颤抖幅度也逐渐放大开来，她裹着我的外套，忍不住将头死死的埋在我的胸间，尝试着，控制着，放出了一丝丝细弱的哭声。
情绪的释放就像是泄闸的洪水，积攒的越多，释放的一刻就越是难以阻挡。
此刻，我身边那一向骄傲的马尾少女似乎也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泪水倾洒，整个人依偎在我怀中，放声大哭。
当一个人陷入极度的悲伤难过时，并不需要旁人的安慰，只要去聆听她的故事，充当一个无言的倾听者，就够了。
像是现在的我。
胸口的衣物早已被打湿，不知是雨水还是泣泪，怀中的少女哭了一阵，方才在这雨幕之中，用最为细弱的声音缓缓开口：
“阿沐……你知道吗？我其实……并不喜欢我的妈妈……甚至小的时候，我很讨厌她，恨不得她根本就没有遇到过老爸……”
我沉默，手掌缓缓覆上少女那柔顺的发丝，轻轻点头：“嗯。”
而少女的诉说也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她继续用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向我讲述道：
“从小的时候……我就很烦那个女人，她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眼前，却总是会凭借着一张照片，一张笑脸，就让老爸经常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流泪……”
“老爸手很笨，不会编头发，连衣服有的时候也洗不干净，所以我就一直都披散着头发，小的时候，幼儿园的孩子们都骂我是个没有妈妈的妖怪，还总是欺负我……”
我依旧是沉默，可眼神却早已变幻多次。
原来，那个一向骄傲的女孩，还有着这般委屈的经历。
言语未歇，雨声不止，宁子安将她的小脑袋往我胸前蹭了蹭，接着说道：
“阿沐……你知道吗？每次受了伤，都是你妈妈给我抹药，照顾我，也是她教我要坚强，要做一个勇敢的女孩子……”
“她告诉我，被人欺负了就要打回去，即使是打不过也要打，用牙咬，用东西砸，不管用什么办法，都绝不能让自己再受欺负。”
我抿了抿唇，心想老妈果然是老妈，不愧是血脉纯正的东北爷们。
直到，宁子安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她还说，她很喜欢我，要让我快快长大，锻炼好身体，将来好做苏家最好的儿媳妇，给她生小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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