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黑无常突然旋身,身前纸钱纷飞如雪:
“某这就去撕了那劳什子竹杖!”
却被白无常手中杀威棒横拦:
“莽撞!”
“九节竹杖接的是凉州一地龙脉,你当那三丈黄天像为何能有直插云霄威势?”
黑无常止住脚步,静静的朝着远方极目眺望而去。
山下黄旗猎猎。
祁连山麓的阴气已浓得化不开,漫山遍野的黄巾诡兵甲胄相接……
西北方的天穹轰然裂开。
接连有山岳般的仙神残躯裹挟着星砂倾泻而下。
赤色真火在层云间轰然炸开。
忽明忽暗的炽芒掠过凉州大地,如同天幕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呼吸。
映得整个凉州大地忽明忽暗。
“范兄瞧这天将,怕是撑不过这轮雷劫了。”
白无常谢必安开口。
声音里混着风沙与阴气。
谢必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哭丧棒上的往生纹,眼尾余光却死死盯着山脚下如蚁群漫延的诡兵。
“若真让诡兵凿穿阴世龙气锚点,黄泉裂隙贯通之日,便是凉州生民成鬼奴之时。”
范无救的锁链缠在臂弯,铁链捏得咯吱响。
他望着远处山头正在结阵的城隍法架。
三十六盏琉璃灯明灭如星:
“可仙城城隍的轮回阵刚起阵眼,此刻动手……”
范无咎顿住,喉间滚出闷雷般的叹息。
即使心中再有不甘。
手上的锁链捏得咯吱作响,黑无常也未有进一步僭越的举动。
只是眼底倒映着天际坠落的火雨。
见状,白无常谢必安继续提醒:
“九天巡访司那帮言官那帮刀笔吏,最会审时度势,拿【因小失大】之事做文章。”
“去年楚江王便是因误判江州一地的阴潮,结果被这群言官参了七道折子……”
“真因此闹到酆都诸圣的眼下。”
“对你我兄弟二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范无救的锁链骤然松开,在沙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他当然知道轻重。
高坐九霄天阙的采访真君座下巡访司的谏言笔比勾魂索还锋利。
北帝上相秦始皇、西明公周文王等鬼相,哪个不是眼观诸天的圣贤?
若真闹到圣前,便是黑白无常也难逃罪责。
话音未落。
忽见东南方天际金红交辉。
紫微仙城的城隍香火法架如浮舟踏云而来。
三十六盏琉璃灯分北斗方位悬于四角,灯油是由阳世百姓祈愿所化的金色光焰。
端坐中央的城隍爷钟沛猛然起身。
腰间玉带扣迸出数点火星,袍角绣着的山岳四渎图案像是在衣料上活了过来。
阴风骤起时。
钟沛已掐出隍城印诀,法架四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香火虚影。
“敕令!”
“紫微酆都鬼兵——起——!”
紫微仙城里的亿万百姓在城隍庙中点燃的万千灯烛,此刻正化作金色甲胄,覆在每位阴兵身上。
千万盏灯烛在城隍庙中亮起。
百姓合十祈愿的声音汇成龙吟,将四周阴气逼退三丈。
那些金色光点凝成甲胄覆在阴兵身上,每片鳞甲都刻着 【护民】 二字。
范无救握紧锁链,铁帽下的眼缝透出精光:
“好大的手笔……”
“阳世香火愿力何等珍贵,竟拿来给鬼将铸甲?”
谢必安的哭丧棒顿在地上,幡面纸钱一同被神道金光染成金黄:
“你当这是寻常城隍?”
白无常望着香火法架中央那位负手而立的城隍身影,语气里难得带了几分郑重。
“紫微仙城是什么地界?”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庭京畿,钟沛钟大人在阴世世管的是天子脚下的城隍庙。”
“搁地府体制里,那是正六品上阶的常参官,能直接在紫微朝会位列仙班的大人物。”
范无救闻言挑眉。
只见钟沛袍角的山河图纹正泛着微光。
不下于一方小千世界的香火云竟凝成实质,如金色瀑布般注入阴兵甲胄。
黑无常想起阴世一则传闻。
当年群雄并起争夺十殿阎君之位时。
这位钟大人本是最有资历的竞争者之一,却在紧要关头退隐幕后,甘居城隍之位整顿阴司基层。
“普通城隍不过从七品,见了咱们都得执下官礼。”
谢必安望着钟沛法架四周浮现的城池虚影,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敬意。
“可这位钟大人。”
“当年在阎罗殿上能与秦广王对坐论道。”
“你且去仔细瞧瞧他脚下的不显山不显水的香火法架。”
“那是用三十三重天的流云金铸的,等闲仙器都比不上。”
范无咎细细看去。
那些被香火愿力包裹的阴兵动作整齐划一,甲胄相撞声中竟带着韵律,宛如阳世百姓晨祷时的钟磬之音。
“用阳世百姓愿力铸甲,看似耗费巨大,实则高明至极。”
谢必安指尖划过哭丧棒,幡面竟也沾上了些许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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