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佐柏沉下脸，扶住摇摇欲坠的康承，发声询问道。他相信康承的实力，从研究所中诞生的康承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败在人类手上——除非人类耍了什么阴招。
康承不是神，这个世界肯定也会存在连康承都应付不了的东西。
他清楚这一点，可也因此心情变得糟糕透顶。
既然康承已经出来，那说明那个耍阴招的人类玩家已经逃之夭夭了。不过没关系，他会去找到那位玩家，然后再——
康承落入他的怀抱，像是安慰，又像是……康承咬住唇，像在隐忍着什么。那不堪重负的身体正在传递疼痛，让他眼眸都失了色。
佐柏下意识抬手按住康承的背，怀中的康承正在发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像当初那个，坐在尸堆旁边绝望着的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佐柏很想询问清楚，可还没等他正式开口，意想不到的话语落入耳中——
“我好想你。”
“我一直都好想你。”
不是无力的指认，也并非悲哀的叹息，怀中的康承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表达自己的思念。犹如濒死之人握住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康承的脑袋无力地枕在佐柏的脖窝，气息微弱。
他们分开的时间显然还不用到达“一直”。
佐柏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的潜意识在提示现状的不对。他对眼前的景象产生极大的割裂感，他嘴角微微沉下，疑惑已然产生。
这个人……真的是康承吗？
康承……几十分钟前还见过的康承，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吗？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便逐渐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肯定不是康承，不是他认识的康承。
可这个副本除了康承就是玩家，难道说，眼前这个康承是玩家假扮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费心费力去扮演一个BOSS去与这个副本并不相关的BOSS接触，难道对这些玩家真有什么好处吗？
不、不，如果是玩家的话，他们不可能百分百还原出康承的神态。
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就扮演一个先前他们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角色……更不可能骗过和康承朝夕相处的我。
这到底……这到底……
脑中的思想盘旋不定，佐柏眸中闪现出犹豫。他不明白，不理解，想不到这个人的动机。
首先他能肯定，这个人肯定不是他认识的康承。
可如果他要伪装，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露给他一个如此大的破绽。
“我好想你，我一直都好想你。”
那颤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佐柏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康承的副本中作乱，正因为如此，他要……
一双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
那浑浊了的双眼倒映出呆滞的佐柏。
他有着和康承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
可他的手，比自己认识的康承冰凉数倍。那股寒意冻得他一哆嗦，他几乎下意识侧头避开。
察觉到他的不适，这个“康承”显然也有些愧疚，他将手缓缓下移，最后扶住了佐柏的肩膀。
佐柏不觉得自己的不适的心情可以让陌生人识别出来。
能做到瞬间理解自己心思的，只会是康承。
他就是康承。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他是……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要管‘我’，不要理这里的康承……不管后续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离开这里，离开得越远越好！”
“快一点离开……求你了……”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弱到后来的逐渐拔高，到最后，佐柏的世界只听到那一句“快一点离开”。那句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不断撞出回响，直到溶解为无声。
这到底……
“康承”重重地喘一口气，他额头上的伤口仍然在渗血，他的生命仍然在流逝。他已经看到属于自己的倒计时沙漏，那倾泻而下的沙子在告诉他所剩时间的不多。
你能明白吗？他抬起头，视线聚焦在佐柏的脸上。他看到佐柏瞳孔的变化，在为现在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无措吗？不过没关系，很快都会过去了。
“我爱你，一直都是。”
“康承”低低说出。
这句告白无比清晰地传入佐柏耳内，他手指一紧，心脏弥漫开来的痛感逼他不得不认清现实。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有人用小锤子敲击，直接碎裂掉这颗心脏最柔软的部位。与之而来的便是那股空荡感，有什么东西在倾泻而出，而他无法抓住。
再也按捺不住，佐柏失声问道：“你到底——”
可时间并不会等待人。
他看见眼前的“康承”眼中定格的笑意，他像是满足心愿的孩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就是康承。他就是康承！
佐柏知道，自己见过康承的这种笑容。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可是——
无数光粒从“康承”身上飞散开来，佐柏瞪大眼睛，万年不变的表情难得出现惊慌。“康承”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好似迎来春天的雪人，生命开始凋零。
不、不能！我还没得到答案，你还没告诉我！
“康承”望着自己，嘴唇蠕动。
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他早已发不出声音，他只能依靠口型告诉佐柏自己心中所想。
“离开这里”。脑中一道声音在回响。
他在空气中溶解。
佐柏试图伸手抓住那些飞速划过的光粒，试图留下他的存在，他试图挽留什么，试图改变什么。
然而他看见自己的手指直接穿越过这些光粒，如同黑色童话一般。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美好啊……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一阵失神。
直到“康承”的身影彻底消失，那张笑脸彻底消失不见，连那些曾经滴落到地面的血液也一并消失。
世界回归无声。偌大空间中，又只剩下了自己——一切像一个梦，
佐柏站在原地，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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