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本文选自《战国策·秦策一》。考以史实有所出入:苏秦发愤刺锥读书,本在入秦之前;说惠王时,巴蜀黔中实尚未归秦属;合纵国间有利害冲突,“诸侯不可一,犹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秦策一》),更不可能“相亲贤于兄弟”。但苏秦廷说各国联合,确曾迫使昭王放弃帝号,合纵影响直到苏秦死后犹在。故《史记·苏秦列传》称:“世言苏秦多异,异时事有类者,皆附于苏秦。”作者为了对照苏秦发迹前后的矛盾主张,突出某些策士的个人奋斗目的,揭示当时炎凉冷暖的人情世态,展示连横的夸诞说辞,宣扬合纵的卓异功效,在叙事中参照传说附会,对个别情节稍稍调整组合,作了艺术渲染加工,但总的说来,并未违背基本史实。
本文论叙交错。前面详陈苏秦对秦惠王的说辞,篇幅几占三分之二,然后叙其说秦失败、读书揣摩和说赵成功,再用大段文辞颂扬合纵效用,结叙苏秦成功后的显荣而以其自诩语作收。文章结构组织奇妙,生活情节提炼精工。论评比重虽居大半,但重点在于突出策士苏秦的人物形象、性格,而对其家庭成员的情态刻画,也嘲讽了富贵利达对世俗的诱惑。为此士子们刻苦奋勉,驰骛奔走,不择手段,也因此破坏了家庭间温情脉脉的伦理关系,颇富教育意义。苏秦说秦惠王,特在“将连横”前着一“始”字,暗示这与他后来所倡的合纵截然不同。苏秦分别采用两种相反的外交策略“说人主”,其终极目的殊途同归。苏秦失败时的激励语“出其金玉锦绣,取卿相之尊”,与成功时的得意语“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盖可忽乎哉”前后串联,一脉相承,苏秦毕生为此奋斗不懈。
早在秦孝公任商鞅,“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贾谊《过秦论上》),内政重在明法、富国、强兵,外交即用连横策略,意图“席卷天下,包举宇内”(《过秦论上》);而山东六国则仍是旧贵族当政,国势积弱,必须联合才能对付秦国。因此,苏秦揣摩天下形势,首先相中富强的秦国,企图说服惠王通过战争“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但当时秦国虽然变法成功,旧贵族仍势盛,惠王被迫“诛商鞅,疾辩士弗用”(《史记·苏秦列传》),他深感“文章不成”,“道德不厚”,“政教不顺”,进攻时机尚未成熟,“愿以异日”,不肯轻举妄动。苏秦的期待落了空,后来精研兵书,再度揣摩形势,适应六国在合纵抗秦上有共同利害关系,一举说服六国君主“约从散横,以抑强秦”,满足了个人尊荣的目的。作者特立一段评论,高度正面赞扬苏秦的合纵,使人民免于战争的流血灾难,实际从反面暴露了苏秦始倡连横时叫嚣唯战争论的险恶用心。作者不厌其详地阐述苏秦的战争论调,又反复表彰“式于政,不式于勇”。前后论评,互相发明,借此映衬事实,披露人物,运笔高妙。
春秋战国之际,阶级升降变化剧烈,士受器重。苏秦为“穷巷掘门、桑户棬枢之士”,属社会下层人物。正因他“无洛阳负郭田二顷”(《史记·苏秦列传》),没有产业包袱。富贵欲望强烈的招诱,家庭成员冷遇的刺激,使他决心摆脱现实困境,大干一番。文中言语、情节,随处流露他钻营富贵的狂热劲。其对秦王说辞云:“愿大王少留意,臣请奏其效。”惟恐不当王意,几乎是在哀告。“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虽感被用已无把握,仍怀侥幸心理。最后借指“今之嗣主”,直斥惠王昏乱、迷惑、沉溺不悟,意欲用激将法引他上当。面谈失败之后,累计“说秦王书十上”,旷日持久,直拖到裘敝金尽,无可奈何,才“去秦而归”,心犹未死。回家时困顿狼狈,状有愧色,所惭恨者,入秦富贵落空,喟叹“是皆秦之罪也”,所切责者,自我功夫不到。他不怨天尤人,反躬内省,确能穷且益坚,知耻愤发。“夜发书”,“引锥自刺其股”,这一深夜苦读的典型细节,鲜明妙肖。“陈箧数十”是博览,“伏而诵之”“简练以为揣摩”,是深研。苦功既下,对“说人主”显示自负;期年以后,对“说当世之君”益感自信。因“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如赵强”,“且秦之所畏害于天下者莫如赵”(《赵策二》苏秦说赵王语),故苏秦改以合纵说赵王。赵王大悦,证实他的“揣摩”成效卓着。然而苏秦的忍辱、刻苦、坚韧、勤奋种种品格,都是围绕着个人对“位尊而多金”的贪欲体现出来的,知识、辩才只是他恃以飞黄腾达的资本,苏秦公开散播“信行者,所以自为也,非所以为人也;皆自覆(庇护)之术,非进取之道也”(《燕策一》苏秦对燕王语)的处世哲学,则其人品可知。作者就合纵止战之功,评价苏秦为“贤人”,而先此已将他的好战言辞淋漓铺陈,让他自我暴露卑庸、虚伪的人生观。这一人物形象的优劣主从,读者不难剖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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