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多少人?
无法计算。
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百姓,那些断后殉国的将士,那些深入火海、注定尸骨无存的敢死队员…
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恐惧与绝望,似乎都在这冲天火光中扭曲、浮现。
他赢了么?
用一座城,无数条命,暂时挡住了妖族的兵锋。
不知道。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放松,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疼,那疼痛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作为主帅,他必须冷静甚至冷酷,但作为一个人,作为南昭的王爷,他无法对如此浩劫无动于衷。
与后方南昭境内和诸国联军的战争,纵然惨烈,终究是人类内部的纷争,尚有转圜、谈判、甚至投降的可能。
而眼前…
这是种族之间的战争,是亡族灭种的生存之战。
妖族要的不是土地,不是臣服,是彻底的毁灭和吞噬。
它们带来的,是最原始、最野蛮、最彻底的恐怖和绝望。
直到这一刻,站在燃烧的城池前,看着同泽们空洞的眼神,听着那压抑的哭声,南风义和所有御南军的残部,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这种跨越种族的战争,究竟可怕到了何种程度。
它碾碎的不只是生命,还有所有的希望、文明、以及生而为人的底线。
……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建筑倒塌的碎裂声、妖族濒死的惨嚎声…
这些充斥天地的喧嚣,在达到一个顶点后,并未持续太久。
火焰燃烧得愈发狂暴,声音却诡异地逐渐变得统一。
化作一片连绵不绝、低沉而压抑的轰隆声,像是地底巨兽永不满足的咆哮。
不过混乱是短暂的。
北疆妖族能在苦寒严酷的北地崛起,并一路摧城拔寨,靠的绝不仅仅是野蛮和悍勇。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踩踏和惨重损失后,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有序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寒流,迅速从大军后方弥漫开来,压过了前方的躁动与恐慌。
尽管火焰仍在肆虐,浓烟依旧遮天蔽日,但原本像没头苍蝇般乱撞、甚至自相残杀的妖群,开始出现了变化。
低沉的号角声穿透火场的杂音,并非催促进攻,而是带着某种奇异的、强制性的韵律。
一些体型格外高大、身披骨甲或持有符文骨器的妖将,开始出现在各个混乱区域的边缘。
它们用利爪、嘶吼甚至直接撕碎挡路的慌乱小妖来重整队列。
撤退。
有序的撤退。
不再试图穿越那致命的火海冲向城墙,也不再盲目地向后拥挤。
开始沿着尚未被大火完全吞噬的侧翼街道,或者干脆用蛮力撞开燃烧的建筑,开辟出新的路径。
向着南方,向着来时的方向,快速脱离这片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炼狱。
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死亡。
流淌的火油引燃了新的区域,不时有殿后的妖族小队被突然倒塌的燃烧巨梁整个埋葬。
空中盘旋的羽族不得不飞得更高以躲避浓烟,但仍有一些被上升的热气流裹挟着卷入火舌,化作一团燃烧的陨石坠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皮毛烧焦、甲胄融化、血肉烤糊的恶心气味。
但,妖族军队的主体,那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庞大军阵,确实在一步步退出永安城。
他们身上大多带着烧伤,有些蒙族的皮毛被燎得斑驳不堪,露出下面烧得赤红的皮肤,冒着滋滋的青烟。
妖兽中的一些狼妖熊妖的利爪被滚烫的地面烫得血肉模糊,跛着脚前行。
更多的则是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眼珠通红,涎液不受控制地从齿缝间流出。
这些伤势,放在任何人类军队身上都足以造成崩溃性的士气打击和大量非战斗减员。
但对这些北疆妖族而言,还不够。
痛苦似乎并未削弱它们的凶性,反而像是在烧红的烙铁上又浇了一瓢热油,激发出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狂怒。
它们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的不再是恐惧,而是近乎癫狂的嗜血和怨毒。
每一次肌肉牵动伤口的抽搐,都让它们喉咙里发出更加压抑不住的、渴望撕碎一切的咕噜声。
身体的创伤,正在转化为下一次进攻时更加疯狂的破坏欲。
终于,最后一批妖族的身影踉跄着退出了南端的城门。
如果,那段坦途还能称为城门的话。
永安城内,只剩下火焰。
滔天的烈火成为了此刻绝对的主宰。
肆意地舞蹈、咆哮、吞噬,将白日里惨烈的战场遗迹、破碎的房屋、堆积的尸骸,不分敌我,统统卷入那赤红的熔炉之中。
火焰的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将城墙附近照得亮如白昼,甚至能看清砖石上每一道深刻的刀痕箭孔。
热浪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御南军将士的脸上、身上,烤得皮肤发烫,嘴唇干裂,连呼吸都变得灼痛艰难。
然而,就在这片毁灭的火焰之墙的另一侧,退到安全距离外的北疆妖族大军,重新整顿了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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