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气压持续到观云院。
进了院门，季来之迫不及待抽出自己的手，离锦辰三尺远，低头搓了搓发红的耳朵根，又瞪过去，凶巴巴。
“你什么时候走？记得把小爷的观云院恢复原样，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带走！”
锦辰在垂丝海棠树下石桌落座，闻言皱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
“你偷跑出去玩，还敢倒打一耙。”
季来之脑子里一根弦突然绷起来，自顾自说道：“今天你见季远山，听他说了话，肯定要走。”
锦辰看着他，轻叹息，屈指敲了敲石桌。
“坐过来。”
“……”
季来之犹豫着挪动脚步，坐在锦辰身边。
“季远山是说了些畜生话。”
锦辰低声道，“但第一日我就说过，管教你如今是我的责任，旁人的话做不得数，这话你听到哪里去了？”
季来之听懂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随之明亮起来，散发着琥珀光泽。
“你…你不走？……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不然…”
他说得有些磕磕绊绊，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最后凶神恶煞握拳，“不然到时候你再想走，我一定会杀了你！”
咚！
回应他的，是锦辰敲额头的一声脆响。
锦辰：“没大没小。”
季来之却不恼，倾身紧盯着锦辰的眉眼，确认他真的没有一丝排斥和畏惧，才坐直身体揉揉额头。
“这下可放心了？”锦辰问。
季来之撇开目光，眼神清亮，“…嗯。”
“那好，我们来算算今天的账。”锦辰说，语气又意味深长起来。
季来之：“……”
季来之：！！！
他目光止不住在石桌底下寻找，怕这里头又有什么戒尺和麻绳。
可锦辰抬手，只摸了一下他的发顶。
季来之怔了一下，抬眼与之对视。
他疑惑，“你不打我？”
其实季来之更想问的是，你不管我？
但大少爷要面子，说不出这软乎话。
锦辰手背蹭着他脸颊的脏兮兮，语气也宠溺，“你今天受了委屈，除了旷课，也没做错什么事，顶多……还是冲动了些。”
“我没说要动手管教，你倒赶着要挨罚了？”
季来之喔了声，不自在点头，“我才没，谁让你总那样做。”
他迫切想要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咬了口桌上碟子里的青果，酸得眯起眼睛，唾液止不住地分泌。
酸！！！
谁放这儿的！这玩意能吃吗！
“吐出来。”
季来之眼泪花都给酸了出来，听见锦辰命令似的口吻，下意识照做。
吐出来缓了会才能睁眼，季来之舔了舔唇角，目光从锦辰用帕子接住的掌心，上移到满含无奈的脸上。
“嘴挺快。”锦辰叠起帕子扔回篮子里，捏了捏季来之的颊边肉，“这是我早上让大灰摘来给你练功用的。”
季来之突然笑了出来，咧着嘴露出小半颗虎牙，也没有原因，就是打心底里很高兴。
锦辰真的没想离开，早上去见季远山之前，还准备了给他训练的东西。
下午。
“锦辰！！！你个混蛋！”
季来之晒在日头里，抱住右腿举过头顶贴耳，控制平衡的左脚却只踩着一颗青果，脚尖绷直。
锦辰拿着戒尺，轻拍了拍季来之的后背，“背挺直。”
“练这个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不许用内力，就纯折磨！
季来之瞪着锦辰，满脸都写着“你不可理喻”，气得朝他龇牙。
“正是因为你小时候根基没打稳，才要练习控力。”
锦辰说着，戒尺又点了点季来之绷直身体的几个用力点，“往后每天都要站半个时辰，持续到出腿不飘为止。”
听到解释，季来之被汗浸湿的眼睫颤了颤，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练功的场景。
他有天赋，所以师傅教得也少，只每天压着季思尧晨昏以继地练，顶多在他出错得厉害时指点两句。
那时候小小的季来之被明面上哄着夸着，也认为大概是他太厉害了，连师傅都教不出什么。
但人总会有自己的思想。
甚至不用一年，仅仅几个月他就意识到不对，从基本功到青云剑法的入门都不对。
如果说季思尧学的是正经入门，季来之就是一头砸在弯路里，砸了个头破血流后，自己琢磨出一套歪理，也歪打正着入了门。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
锦辰等季来之站稳了，才用手指按了按大腿外侧。
“累不累？”
比起他寻常的练功，可轻松多了，就是难熬而已。
季来之刚想摇头，可见锦辰语气关心，鬼使神差点头，又不太好意思。
“一点。”
但他的心虚实在太好看穿。
锦辰牵唇，“这样的撒娇可以，撒谎不行。”
季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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