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紫薇花开得格外绚烂。莫惟明鼓起勇气,说服自己回到公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到九月,曜州的天气还不见想起去年的清凉,但人们诚然是逐渐将他淡忘了。
人类的记性,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是种常态,可“冤冤相报何时了”也并不是一句空话。大概,只有当触及与自己真实相关的利益时,才会有具体的表现。不过很显然,莫惟明在曜州并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角色。
尤其黑子热确乎是平息了。近几日,他不再听到有更多人感染的消息。图书馆、茶楼这类地方,也逐渐开始恢复经营。但由于“三限令”的存在,加之依然有很多人没有康复,曜州的生产力仍不及从前。既然这些天医院不曾喊他回去,那他就当老同事们应付得来了。
没有腿的病原体不好找,两条腿的医生还不好找吗。
他是这样苦笑着想,然后回到公寓的。至少回来的一路上,并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
只是,当他打开熟悉的房门后,他确乎是一瞬的愣神。他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自己在离开前忘了关上窗户?
现在是下午四点,炎热感已经逐渐淡去,有微弱的穿堂风扑到他脸上。他先是抹了一把桌面,感受到比设想中浅薄许多的灰尘。一定有人打理。他这才想到回过头去,看到玄关有一双算得上陌生的鞋子。小阳台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清洗干净的日常衣物。
当莫惟明打开卧室门时,预料中的情景出现了。梧惠趴在那张她自己买的、审美可见一斑的紫薇花床单上,晃着腿,再看一本厚重的书。
“喂。”莫惟明皱起眉,“不可以在床上吃东西。”
大概是惊讶此人的突然出现,梧惠嘴里没收住力,咔嚓一声咬断了饼干,残渣落到书页间。书许是从图书馆借的,否则她不会又触电似的将饼干渣抖到地上。
莫惟明就这样看着她,眉毛皱得更深。他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故友重逢的喜悦,也可能是自己的洁癖发作将其暂时掩盖了。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是我家,我付过房租的……”
“话虽如此,你也不打个招呼。怪突然的。”
“……怎么打?”莫惟明明显停顿一下,“而且我怎知‘山中无老虎你来称霸王’。”
“你这话,多不中听啊。”梧惠从床上爬下来,“毕竟是你给我的备用钥匙。我回来以后,你也不在,就想等一等你。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这么些天。”
“居然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住下了。总之,不许在房间吃东西。”
“那怎样?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残渣掉到床单上,我洗就是了,又不是你的?也不要你出力呀。难不成你要问我收水费和胰子钱?”
“会有虫子老鼠出现的。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常识……算了。我有更重要的事问你。”话虽如此,莫惟明也是刚想起来,“那天演讲公然袭击开阳卿的,是你吧?”
真够开门见山的。不过梧惠能感觉到,他确实已经憋了太久。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讲实在是意外冲击,他能在瞬间接受这一切,也算他本事。
“……我若说我那时不受控制,你信么?”
“我倒是很想相信你。说说吧。”
这一系列的问题本身,梧惠知道自己需要给出解释。
两人终于坐下来,将这么久以来身边发生的事好好对了一遍。曜州的情况,和梧惠听来的差不多。至于梧惠自身的事,她不便与莫惟明说得太多、太直白。
但关于法器此刻的状态,她还是有义务给莫惟明讲清楚的。再怎么说,他是真正的瑶光卿,而琉璃心正是他的法器。是先前莫惟明担心她的安全,才愿意把法器分给她,并且没有强制要求在具体的某天归还。
现在倒好,想还也还不了了。
听完这一切的时候,莫惟明陷入了一种相当迷茫的状态。他总觉得梧惠是在开玩笑,可她说得实在是惟妙惟肖,找不出一点编撰的破绽。何况他多少也能感觉到,梧惠的语气再怎么轻松,确乎是有某种故作坚强的意味在。
“……如果你所言属实,你其实始终处于一种人格解离的状态。也就是说,你刻意不去思考那些让你伤心的、劳神的事。否则,你无法在事情仍未得到解决的情况下,用这种看似正常的行为模式独自生活这么些天。”
“嗯……还好吧。如此说来,你不也一样吗。”梧惠就这样看着他,“自打你从莫恩口中得知自己和父亲的真相事,也一直处于硬撑的状态。”
“因为生活总要继续。”莫惟明暂时摘下眼镜,擦了一把脸,“我不是那种因为存在一些我无法改变的过去,就放弃自己未来的人。同样,你也是,所以你才出现在这里。”
“也许你说得没错吧。”
他们沉默着。无言的凝滞感重新在他们之间流淌,就好像他们谁也不曾离开。
“先……将关注集中在我们自身。”莫惟明开始为梧惠复盘,“九爷已经变相承认了她在我们这里留下一些——可供追踪与感知的残渣,而这是有距离要求的,与琉璃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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